果然,齐军在第二天的交战遭遇惨败之后,第三天一大清早就丢弃营盘撤退了。
齐军并不是仓皇而逃,只是要说多么有序也是未必。
“追上去,逼迫他们投降!”
“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们纠缠,遭遇反抗就杀死。”
“不用管粮食,齐人将大批粮食丢在营寨,身上没有携带多少。”
楼令正在追击撤退中的齐军,一路追下来已经俘虏六百多人,物资上的缴获则是没有多少。
那是齐军将大部分随军物资都遗弃在了营寨,只不过那些物资没有其余人的份,一定是郤克得了大头,再来便是智首、旬庚、士燮占剩下的多数,极少数给随军的中大夫去分,下大夫得到则是追击齐军的任务了。
齐军在撤退之初还保持秩序井然的状态,等待晋军进行追击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总是有那么一些人看不清现状,又或是惊慌之下干出傻事,不跟着大部队一块撤退,爱凑小团体自己跑。
选择自己乱跑的人,他们真不知道这样的危险性吗?或许知道,可能不知道,总之会倒霉的就是这么一批人。
楼令带着自家的私军一路追下来,经常遭遇的就是十来个……,最多三四十个,数量不等的齐军,收拾起来真心就是没有什么难度。
进行追击的晋军数量很多,楼令光是碰上的就有二十来股人,大多数根本不敢跟楼令争抢,少量仗着家世或靠山就公平竞争。
这一路追击下来,大军直至到了齐地一个叫“谭”的地方才重新休整。
这个“谭”原本属于谭国,后来谭国被齐国给灭了。
“收获怎么样?”郤武来时,恰好看到楼令正在上交战俘。
楼令打完哈欠,有些提不起精神地说道:“抓了一千多人。”
这是楼令在这二十来天的努力,压根就比不上“遂之战”的收获。
不过,那是肯定的事情。
毕竟,在“遂之战”是郤克给楼令的福利,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情况。
郤武“嚯”了一声,说道:“不少啊?”
那可真的是不少。
齐军在“遂之战”阵亡和被俘、失踪了两万三千多人,撤退的时候丢下了三千多的伤患,五万去掉两万六千多,剩下不足一半。
随后,齐军在撤退途中又丢了七八千人,八分之一落到楼令手里,怎么能算少呢?
楼令问道:“你也是过来上缴战俘?”
郤武摇头说道:“我一直在收拢齐军丢下的物资。”
这让楼令起了很大的好奇心,问道:“丢下很多东西吗?”
郤武略作迟疑,才说道:“各种粮食约四万石,另有戈、矛、弓等武器七千余件。”
没有甲胄?应该是没有的。
当今年头哪怕是一套木甲都显得很珍贵,哪怕是持有者战死,轮不到敌军去捡,早被看到的友军抢走了。
楼令知道四万石粮食有多少,讲实话就是认为不多。
齐军一开始可是有五万多人,留下四万石粮食,怎么能够算是多呢?最多也就够五万人吃上两个月左右的。
当夜,郤克拿出缴获的军粮给各个家族分了分,每一个家族算人头,获得的最少数量不低于三斗。
“这是取祸的做法啊。”智首对旬庚说道。
在今夜,楼令被智首喊了过来,一来才得知旬氏有聚会。
这一战,旬氏来的核心人物并不多,符合旬氏想要蛰伏的做法。
众人聊着聊着,智首说了上面那一句话。
战场上缴获了什么,会进行记录和保管,班师之后再献给国君。
现在,郤克没有经过“贡献”这么一道程序,下令给全军分发粮食,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触及到挑战君权了。
旬庚讲事实,说道:“我们已经劝过,奈何中军将不听。”
他俩真的劝了。
然而,反应最激烈的却是士燮,他劝说无果之后不要分发的粮食。
郤克则是派人将粮食运到范氏所部的营区,那么堆在露天的空地上,一副:反正是给你运过来了,你爱要不要。
听了老半天的楼令有些抓不住重点,后面也就有点魂游天外了。
“令?令!”
楼令看向招呼自己的旬庚,比了一个行礼的姿势。
“你这一战的收获已经足够,接下来不要再接受中军将的赏赐。”旬庚说的时候,一脸的严肃。
楼令并非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严肃应了下来。
讲实话,老楼家在这一战已经获得了不少的好处,再拿更多就超过了合理报酬的范围,必将被视为贪得无厌。
另外,楼令知道自家不能再大量增加人口,要不然想养活会很困难。
“听说齐人最为桀骜不驯?”楼令的思绪又飘忽了。
那是真的!
以平均率来论,齐人确实是最桀骜不驯的群体。这还是因为齐国曾经称霸过给留下的遗产。
楼令看似在注视着正在讲话的旬庚,其实没有用心在听讲什么,心里盘算着:“国佐已经已经表示战后就会派人赎回战俘,我能不能指定物资?”
轮到会议散了的时候,旬庚又让楼令留下来。
“令啊。”旬庚看上去摆明有事情要说。
楼令先应了一声,再保持叉手为礼的姿势。
旬庚笑着问道:“阿娇好吗?”
楼令脸上泛起笑容:“挺好的。”
旬庚又问道:“世子也好吧?”
楼令开始觉得有些怪怪的,没有再用简短的语言,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家嫡长子从出生之后发生的一些趣事。
有那么一件事情,旬庚尽管已经是旬氏之主,他却是还没有成亲。
楼令与旬庚聊下来,品味出旬庚就是拉一拉家常,增加互相的熟悉度,并不是有什么要事需要交代。
他们之前其实并没有像现在这般闲聊过,互相之间对对方的了解都比较片面。
这一聊,聊了快半个时辰,后面士燮过来找旬庚,楼令才离开。
士燮看着楼令的背影,说道:“令是你家的女婿,他却是一直在为郤氏效劳啊。”
这是在干嘛?
旬庚脸上笑容不变,说道:“谁让我家没有机会提供给令呢。”
士燮立刻转变话题,说道:“如果中军将执意攻打齐国都城,我们一定要尽全力阻止啊。”
旬庚却是不搭话了。
上一次齐国将郤克得罪得太厉害,以郤克的性格,谁去阻止复仇便是在结仇。
士燮看旬庚不搭话,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无法灭掉齐国。”
“是这样的。”旬庚承认这一点。
士燮见旬庚赞同,有些激动地说道:“既然无法灭掉齐国,何必将他们逼得那么狠,再让楚国有机会收服齐国呢?”
“可是,谁能阻止中军将呢?”旬庚的意思是:你去顶雷。
旬庚的这种态度让士燮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沉默了好一会,提出了告辞。
高层有各自的烦恼。
中下阶层正在陷入狂欢。
不是简单的因为郤克给他们分发了粮食,还有郤克派出人手进行宣告,一旦打下“临淄”将如何如何分润好处,并且还拿出五个“下大夫”和两个“中大夫”的名额来许诺要奖赏有功之士。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爵位,谁获得爵位不止光宗耀祖,从此以后也将一跃成为真正利益既得集团的一员。
“前提是能够打下‘临淄’城。”楼令觉得郤克是在画饼。
敖很是不解地说道:“齐军在‘遂之战’损失惨重,中军将有那么大的决心,怎么会打不下来呢?”
楼令已经打听清楚了。
齐国都城“临淄”坐落在济水边上,周边的水系也挺多,压根就不适合进行大规模会战。
同时,在“临淄”城内常驻人口达到六万以上,再算上周边的城郭与卫星城池,总人口不下余三十万。
光算人口其实不顶用,关键在于齐国首都圈足够富饶,代表着齐国上下抵御入侵的意志力会更强。
楼令说道:“齐国已经重新集结起七万规模的部队,尽管里面超过四万是庶人,不是还有三万正规军吗?”
敖并不知道那些,瞬间变得迟疑起来,问道:“中军将不知道吗?”
楼令都知道的事情,郤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比较需要让晋军这边担忧的事情是,郤克迫切地想要进行复仇,连私自分配战利品的事情都干了,明显就是不想放弃进行尝试。
“用两个军团就想攻下“临淄”城,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梦。”楼令低声说道:“你看好自家的物资和战俘,尤其约束好鱼,不要让他胡闹。”
那不是楼黑豚有率军冲阵的经历,把楼鱼给羡慕到不行了吗?搞得楼鱼后面一再请战。
敖张了张嘴,不理解楼令怎么会对接下来的战事那么悲观。
楼令之所以对接下来的战事悲观,还不是被那些高层搞得。
在“遂之战”已经有一些小端倪,打完“遂之战”后就是一家一个心思。
高层那样子,力气怎么往一处使?
军队最为讲究团结,一旦内部意见不一都是大问题,何况是郤克要一意孤行,智首、旬庚和士燮劝不住之后要摆烂?
这要是能攻下“临淄”城,也就显得齐国太烂了!
晋军在“谭”这边没有攻城,休整了三天开拔向“临淄”逼近。
期间,齐国那边派来使者请求结束这一场战事,遭到了郤克的拒绝。
在晋军逼近到“临淄”百里之内后,卫军却是向郤克提出辞呈,气得郤克当场对孙林父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