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牍蛇，”上官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看了眼盘做一团的蛇，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做着发财梦的沈陌。
    “这花纹，一看就是毒蛇，还用你说？”
    沈陌被他打断了思路，没好气的回着，这下才发现上官舟竟然走了出来，调侃着，“哟，舍得离开那一亩三分地了？”
    上官舟没答话，只是看沈陌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没明白自己说的话，于是解释道，“我说的，是案牍的牍，牍蛇，常年居于冰川之中。”
    案牍？沈陌一瞬间反应过来，牍蛇是这个牍蛇啊……
    想着，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了一下，顺口问道，“哦~这有什么特殊的吗？”
    “以牍蛇的寿命，可以活百年不止，而牍蛇繁衍子嗣几乎是一胎百十来个，却只有一只能够存活下来。活下来的牍蛇，拥有族群的特殊能力，便是以一身鳞甲做书，流传出去。”
    上官舟说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蛇身，果然是炙热的，便缩回手继续道。
    “这蛇有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人在其身上刻下了字，至于是什么，除去刻字的人，和这蛇以外，旁人不经牍蛇同意，是看不到的。”
    说完，上官舟又转身，回到前台的位置上，继续盯着杯子发呆，若不是沈陌确定自己意识清醒，还以为做了个梦呢。
    “牍蛇……”沈陌看着那蛇，许是已经是妖的缘故，被他处理了之后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就是那滚烫的蛇身，高温不断，迟迟降不下来。
    看了半天，沈陌移开眼，准备点份外卖，有些饿了。
    只是才拿起手机，沈陌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上官舟，问了一句，“上官舟，你吃东西吗？”
    问话一出，上官舟便投来疑惑的目光，然后摇摇头，“人类的吃食，于我而言是杂质，不吃。”
    这话说得，沈陌埋头看着手机外卖页面，不由得想起了上个世界作为树妖和人类口味不同的悲惨生活，忍不住在心里同情了一下身为鬼的上官舟。
    不过也就一会儿便抛之脑后，开开心心的点起了外卖。
    也是奇怪，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沈陌看着屋外，等外卖等得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等来外卖，正准备吃上一口，就见一道符落到桌上，他拿起看了一眼。
    是一道寻常的追踪符，沈陌没放在心上，把符随意丢开。
    看着热气腾腾的美味，总算吃上了一口，只是紧接着追踪符来的是三个少年郎，也就十来岁，不足二十的模样。
    他们的头发被雨水冲刷，贴合着头皮，看上去有些滑稽，三个少年郎也不说话，直直地朝着蛇的地方去。
    见此，沈陌一边吃着自己的午饭，空着的左手朝着三个少年郎挥出一道法诀。
    气势汹汹走着的少年们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圆圈里，当下又惊又惧。
    下意识的忽略那边看着就是个普通人的沈陌，转而看向没有给来人一个目光的上官舟。
    就看了一眼，三个少年面色都白了不少，那领头的少年大着胆子出声。
    “千年凶鬼？！不去第九事务所报到，竟然躲在这偏僻的地方，意欲何为？！”
    唔？沈陌吃着饭，耳朵认真的听着那边的话，眸光从上官舟身上划过，又继续装作路人的吃着。
    毕竟，这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民以食为天嘛！
    而那边，上官舟抬头看了眼三人，皱了皱眉头，又垂头看着手中的杯子。
    那副视若无睹的模样，让三个少年郎气红了眼，却又不敢招惹这千年道行的凶鬼。
    又试着往前走，三人试了好些办法都没用，只能颓丧的看着上官舟，又在自己斜挎的背包里翻找着什么。
    沈陌端起碗，好奇的看了过去，就看到他们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卡片模样的玉片。
    三个人对视一眼，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就要把那玉片一折两段，沈陌连忙伸出拿筷子的手，招了招，那玉片瞬间就到了他手中。
    也是这个时候，三个少年才算把目光放到了沈陌身上，只见沈陌右手三指夹着筷子，玉片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你……你是什么人？出自何派？”
    为首的少年站直身子质问着，沈陌却没搭理他们，把玉片放在身前的桌上。
    又把碗里所剩不多的饭菜齐齐喂进嘴里，这才专心看起了玉片。
    他一边咀嚼着饭菜，一边把玉片举起，朝着灯光照了照，玉片右下角有着一个很小的标识。
    仔细辨别是小篆的“第九”二字，下意识的，沈陌想起不久前了解的第九事务所。
    咽下口中的饭菜，又喝上一口热水，沈陌才把目光放到被自己困住的三个少年身上，漫不经心的问着。
    “折断这个，就能见到第九事务所的人了？”
    问话间，沈陌的目光就没从三人脸上移开过，果然在说到第九事务所的时候，他们面色微变，却是缄口不言。
    沈陌也不在意他们说不说，反正他们的反应已经告诉他正确答案了。
    “不回答也罢，那么，小伙子们，你们气势汹汹砸场子似的来我这儿，想做什么？”
    沈陌自问自己还是很和善的，对面的三个少年也是初出茅庐的不懂人间险恶，直截了当的回着。
    “捉拿任务中的妖，”又接着道，“您本事不低，为何第九事务所没有您的资料？”
    资料？沈陌听着这话忍不住想笑，有他的资料才是怪事。
    要知道原身可真的就是个手无寸铁，唯物主义为上的新时代好青年。
    而他，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仰仗他人身份存在的孤魂野鬼，就更加不可能记载在册了。
    至于他那身本事，当一个人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后，学习便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恰巧他成了鬼魂，恰巧他对这些感兴趣，恰巧从系统那里坑来的东西里有各式各样的术法。
    更恰好的，是沈陌自己学着练过。而这里，也恰好用得到！
    不过，沈陌看了看三个少年，突然恶趣味上头，准备忽悠他们，于是轻咳一声，说着。
    “你们等级不够，当然看不到我的资料喽。”
    沈陌也就随口一说，也不在意会不会立马被戳穿，没想被困住的少年们齐齐沉思了一会儿，就点头道。
    “原来，您是位老前辈。”
    说着，三个少年做了个道门礼，朝着沈陌微微鞠躬，自报家门道:“弟子乃第九事务所，巽字，第三十二代弟子，杨策（杨羽，杨吟）”
    这过于正式的自我介绍倒是叫沈陌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又想着，输人不能输阵，只好模棱两可的道。
    “嗯，我的身份不宜透露，你们来此，是为这蛇妖？”
    “回前辈，正是！”唤做杨策，三人以他为首的少年开口，又道，“前辈，您这圈可以消去吗？”
    哦，沈陌挥手，困住他们的圈就此消融，因着沈陌的作假身份，三个少年还算端正，态度也好了不少，只是偶尔看眼桌上的牍蛇。
    “为何？”
    沈陌手指搭在桌上，食指轻轻敲击着，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到蛇身上。
    巽字，即属木，木以杨为首，看样子，这三个少年出自巽字本家，地位不低。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陌觉得奇怪，那蛇属水，虽说水生木，可这蛇还兼任火属，并不适宜他们。
    这牍蛇未沾性命，无业障，却偏偏被追杀，那么，去除所有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他们所为，是这蛇鳞上的东西。
    眉眼微敛的沈陌仔细想着，那边的少年也应答着。
    “近日来第九事务所发布了许多任务，大多都是捕捉这些妖，具体是做什么，我们资历不够并不知晓，前辈您也不知道吗？”
    平常的一句问话，沈陌嘴角一僵，咯噔一下，马甲马上就要掉了呀。
    没想杨策却拍拍脑袋，自问自答的道，“也是，这些小事情不用麻烦前辈，前辈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都不用沈陌编理由，对面就自己寻了个理由。于是沈陌把褪下些许的马甲继续穿上，默不作声的一副高深模样。
    又捋了捋杨策那句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第九事务所开始大规模的捉妖。
    看这三个少年的模样，就知道捉拿的妖都是些小妖，像眼前这只牍蛇可能是意外。
    思及此，沈陌突然想到，这蛇好像本就是奔着自己来的，即便他没有被追拿。
    还有那句“求沈老板救我一命，”说明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能救他，可……为什么呢？
    “前辈？”
    沈陌想的入神，半晌才被一声前辈唤回神儿来，他看着三个少年湿淋淋的模样，皱了皱眉，“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说着，指了个方向，三个少年连忙道谢，又朝着沈陌指着的方向去，不一会儿古董店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屋外下得叮咚的雨水声响。
    好半晌，沈陌把垃圾收拾好，走向上官舟，认真的看着他，问道，“签订契约的前一天，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陌有一个略显荒唐的想法，遇到上官舟的原身经历了什么他全然不知道，记忆告诉他没有丝毫差错。
    可相比记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这也是打开原身身份的钥匙。
    他看着低头把玩着杯子的上官舟，他好似没什么举动，一切都如常，和平常他不想答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沈陌明显看到他摩擦杯子的手指微顿，只一秒就恢复了原样，他……果然对原身做过什么。
    是杀了原身，还是对原身下了什么暗示，沈陌不得而知。
    他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再多的就没有了。
    只有生日那天，也就是原身见到上官舟的那一天，关于其他的记忆都模糊不清，只有上官舟清晰的出现在记忆中。
    看了上官舟好一会儿，沈陌移开眼，回到座位上，半倚着软凳，眉眼微眯，瞧着门外雨落成幕的模样。
    他不急着知道结果，题要一步一步的做，真相也要一点一点的揭露出来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