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柳玉慈的解释声。
    “身带神骨之人，只要距离这块石头两步距离之内，便能被感知到，从而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
    说着话，柳玉慈拿着石头向一旁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石头和方旌之间的距离远超两步距离时，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柳玉慈又朝在场的其他人一一靠近，那石头毫无反应，直到柳玉慈再次来到方旌身旁，才又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
    刚才算了一把，还吐了一口血的天算门修士正在闭目养神，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他看向方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情绪。
    “果然，他就是那一线生机。”
    说着话，那修士又不要命的当场算了一卦，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修士都来不及说上一个字，就软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众人吓了个够呛，立马围了过来，沈陌看他这模样，知道他这是逞强了，好在补补就行。
    于是，一群人围了过去，整个主殿，只剩下端坐在那里分毫未动的沈陌，和站在原地同样没有挪动过一步的方旌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方旌的神色看上去很不好，在众人围过去看那个修士的时候，他也恍惚的抬起来头来，正对上沈陌那双透亮的眼。
    方旌突然觉得自己白活了一世，上一世的他，到底……到底做了些什么？他……
    方旌说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只觉得心乱如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试图遮掩心头的不平静。
    而沈陌在看向方旌时，就知道等那个修士醒来，这群人必定会将人塞到他门下。
    倒不是他们不想将人带走自己教导，实在是，他们这些人，交给谁都有人不服气。
    独独交给朝朔尊者，不会有任何人不服，这也算是一种两全其美了。
    沈陌琢磨着，还是得将人带去神山一趟，免得惹来一身麻烦。
    不出沈陌所料，那个修士昏迷后，其他人围了上去，一个个的使尽浑身解数让他醒来。
    那修士一醒过来，就去看方旌，刚才他卜了一卦，一线生机的确在方旌身上，可……光芒却有些黯淡。
    这可真是，大事不妙啊。
    想着，修士缓缓睁大的眼扫到了沈陌，顿时眼睛一亮，拨开身前围着的人，朝着沈陌恭敬一拜。
    “朝朔尊者，事关重大，还望您出手教导此人，为了大义，为了你我！”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冠冕堂皇，不过，也不算错。
    沈陌也猜到了方旌必定会落到他头上，不过……
    “教导可以，收他为徒便罢了。”
    沈陌落下这么一句话，那修士眉目微动，想了想，能得朝朔尊者教导，有没有师徒名分似乎没什么关系。
    于是立马点起了头来，其他人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卜算到了什么，当即跟着修士一同表了态。
    至于柳玉慈，他早就打着将人送到沈陌那里受教导的主意了，此时怎么可能会持反对意见？
    于是，局势便毫无悬念的变成了现在这样，方旌接下来将会跟随沈陌，由沈陌亲自教导。
    至于方旌的想法？
    有些时候，并不是谁的想法都会被人考虑的。
    就像现在的方旌，虽然身带神骨，但他的修为还太低，再多的想法也没人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这个世界能够不毁灭，在意的是活着。
    至于方旌，只是其中一个工具，工具自然不需要太多的想法。
    当然，此时的方旌也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如果是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必定会拒绝。
    哪怕拒绝不了，他也会做出自己所能做到的方式拒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认命。
    是的，方旌认为，他这是在认命。
    总觉得上一世的自己活的太过糊涂，而这一世的自己却又活在所有人的裹挟之下。
    无论如何，都没能好好的做自己，痛快的活一场。
    带着这种认命的情绪，方旌再次来到了山巅，再次见到了对他暗含敌意的沈岑安。
    至于陆长元，方旌此时连想要探究的心情都提不起来，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随着旁人的指挥，一步一顿的跟着动。
    沈岑安得知方旌会留在山巅，受师尊教导后，就有些不高兴，他就知道，这家伙是来跟自己抢师尊的。
    不过，教导只是教导，师徒名分是没有的。
    这一点，又让沈岑安有了好心情，对方旌虽说不至于看不惯，但也属于不冷不热的情况了。
    还将人安排在距离沈陌最远的一处房间，沈陌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左右，沈岑安也不会做出什么有伤天和的事情来。
    至于方旌，沈陌看得出来他的情绪不太对，只是暂时没有搭理，等一天过去，沈陌才将人叫了过来，单独聊了聊。
    方旌乖顺的站在下方，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沈陌身上，他不知道沈陌叫他来是要做什么，只是浑浑噩噩的跟着沈陌的话做。
    他这模样，实在有些难看。
    沈陌抬手敲击着身前的桌子，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好歹让方旌眼睛有神了几分，才开口。
    “方旌，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
    方旌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随即茫然的对上沈陌的目光，他想什么？
    他在想……重活一世也没那么好，他在想……不如死了算了。
    只是……
    “回尊者，弟子在想修炼之事。”
    “是吗？”沈陌可不信他这胡诌的话，一边继续敲击着桌面，让那闷响有韵律的响起。
    一点一点的将方旌的心神吸引过来，一边接着道。
    “不用想着蒙骗本尊，你觉得身带神骨这件事于你而言，反倒是个麻烦。”
    “你觉得这神骨，让你浑浑噩噩，不知是非的活着，还受人算计。”
    “你又无法改变这一切，所以，你想认命，却又心有不甘，这才做出这般姿态来糊弄本尊！”
    一句又一句的话，伴随着沈陌敲击桌面的闷响，落在方旌耳中，却像是重锤。
    一锤接着一锤的要将他从低迷的状态中拉出来，好一会儿，方旌浑身一颤，他眨着眼睛，目光复杂的看向沈陌。
    良久，才从口中发出生涩的语调来。
    “尊者，弟子不敢糊弄您，只是……弟子好像很没用，好像错把鱼目当珍珠，好像……都弄错了……”
    方旌眼中闪过泪光，他有那么一瞬间，希望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这样，他还能安慰自己一切都好。
    可是，不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朝朔尊者，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身份，还有沈岑安，上一世他们在神山一战。
    如今，沈岑安成了朝朔尊者的徒弟，他原本还打算戳穿他魔域中人的身份，此时却完全歇了心思。
    总感觉做什么，似乎都是无谓之举。
    也是这时，沈陌的声音仿佛自他心间响起一般，落下一句话。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