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名媛窃窃私语起来,纷纷看向坐在中间穿白色长裙的女人。
沈珞微微抬眼看向男人胸牌上的黑金logo,周围全是其他女人的羡慕和探究,她忍住要上扬的嘴角,原来被“偏爱”是这种感觉么?
她优雅站起身,抬手顺过耳边的碎发,理了理裙摆,“找我什么事吗?”
“不会是看上珞珞的大佬吧?”姐妹在旁边小声道。
“黑金会员耶,aspartame在槐城的黑金会员就只有个位数。”
男人没理会各位客人的猜测,只是看着沈珞,后者已经走了出来。
沈珞跟在男人身后,温柔笑道,“方便问一下是哪位先生么?”
“沈小姐到了就知道了。”男人并没有回答。
沈珞突然生出一股心慌来,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她突然有些不想去,但姐妹们的打趣又让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哪位大佬找她,在那样一个圈子里的女人多少有些虚荣心的,她也不例外。
直到男人把她引向二楼的位置,她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看到坐在那儿等着自己的沈满知时,她自动忽略了心里的不适感,随即而来的便是无声的讽刺。
她说是谁找她呢,原来是她的姐姐啊。
“姐姐这是跟着哪位先生进来的?”沈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全然没有了刚刚像只白莲花似的手足无措。
她落座在沈满知对面,浅色红唇勾出惬意的笑来,“这又是在哪位金主床上吹了耳边风要来收拾我么?”
女人温柔的声音里满是恶意,令人厌恶。
沈满知指尖夹着一柄小巧的金色甜品勺,在她白净的手中金光琉璃格外漂亮,却只是轻轻抬眸瞥了她一眼。
沈珞以为自己说到她羞耻的地方了,正要扬唇,旁边的男人拿出胸前口袋的录音笔冷漠道,“沈珞小姐,请尊重我们的会员沈女士,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供证。”
沈珞生生愣住,看着服务生的动作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她可从没听过有服务生敢把正大光明地录音自家会员谈话内容。
“这样的人都能成为你们的会员,我真是为你们的会员制度感到担忧……”
沈满知偏了偏头让男人退下,后者礼貌顺从退至十米开外,仍然对自家会员的位置保持着高度警戒。
沈珞每次单独和沈满知对上是都不是她的对手,每次如此,她便学会了先下手为强,把沈满知的“烂人品”坐实,能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虽然aspartame的黑金会员确实很吸引人,但……”
沈珞向前倾身,声音低柔微不可见,但口型标准,那向来温柔得能溢出水的双眼尽是刻薄与讽刺,“脏就是脏。”
沈满知低眸,把玩儿着手里的金勺,像在把玩儿一炳利器稍不注意就会刺破敌人喉咙。
“话这么多,”她慢悠悠开口,眼里尽是散漫,“你在慌什么?”
她一句话都没说呢,倒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沈珞恨透了她一副不知廉耻胜券在握的样子,但表面上也是楚楚可怜着,一双保养极好的手交叠在一起端正的放在腿上,“姐姐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关心姐姐的私生活么。”
沈满知靠着金丝绸绒布的单人座椅,闻言勾唇,眼里揉碎着星星点点,冷淡又柔媚,“你不如担心你去国外两年回来后,还有没有如今的地位。”
沈珞眼神微愣,很快掩饰过去,笑道,“姐姐这是嫉妒我了?”
沈满知没有让人送茶点过来,两人面前的小桌上只放着一支黑金丝绒带缠绕的红酒和一幅餐具瓷盘,沈珞也不恼她“待客”不周,只当时她是瞒着金主出来作妖的。
“话说,我是出国留学,和你十八岁狼狈不堪离开槐城不一样,回来一年了,也没见姐姐有什么长进,而我,与你最大的不同……”
沈珞微微侧头,笑得温柔无害,“就是你曾经拥有过的、现在本该拥有的,都是我的。”
四目相对,沈珞那双杏眼眼眸弯弯,似邻家俏皮可爱,也似绵绵细针机关算尽。
沈满知不是第一次领会沈珞这张嘴吐出的话了,只是很轻很缓的看着她,视线从她的眉眼一直慢慢悠悠滑到她优雅交叠的小腿上,然后很浅很浅的发出一声嗤笑,一言不发。
这种被当着面扫视全身的感觉让沈珞很不舒服,像是被冷冰冰的东西盯上的感觉,那声嗤笑则像是被她看得一文不值,等那股视线移开后,沈珞才恍惚觉得刚刚是她的错觉,她不由得再看向沈满知的眼睛。
潋滟的桃花眼像是氲氤着一层水光,风情又妖艳,看仔细了才发现是头顶悬挂的水晶吊灯映射的光色。
漂亮的、冷淡的、无尽的慵懒和性感。
她不知道一双眼睛怎么会同时冗杂这些东西,只是觉得,那双眼睛漂亮得她想挖掉。
心里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恨意,沈珞真的恨透了这个人,却因为她曾经见过这个人的疯批模样,又一直忌惮着她。
她极度需要一些言语来刺激沈满知,只有让沈满知先动手,她才会被众人偏爱。
最恶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群黑衣保镖拥护着一个三十来岁风韵成熟的贵妇走过来。
女人披着豹纹长衫,指尖夹着一叠照片,走过来的每一步都直勾勾的看着沈珞,手腕抬起用力地将照片扔在她脸上。
沈珞躲闪不及,侧过脸还是被划到了下巴,她捂着脸怒目而视,“你有病?”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就敢来撒野!”见到女人身后站着的黑衣保镖,她忍着屈辱拿出手机联系人,槐城没有人不知道她沈珞,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惹沈家的人,沈满知除外。
黑衣保镖搬来一张单人沙发,女人坐下,嗤笑,轻抬下巴,“看看照片,蠢货。”
沈珞何时被人这样当面说过?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转眼间又看到坐在对面好似看戏的沈满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随手拿起散落在沙发的照片,等看清内容后,瞳孔微睁,脸色更加苍白。
她拿着照片的手抖了抖,又慌乱捡起地上的照片,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内容全是她和系里一位年轻帅气副教授的亲密照。
她坐在老师副驾驶的照片、办公室里她几乎快贴在男人身上讲题的照片、一起上下课言笑晏晏的照片等等。
“沈家是吧......”女人好似整暇的看着沈珞的失态,声音微冷,“鸠占鹊巢的小妹妹,还喜欢有妇之夫啊?”
旁边传来一声笑,女人一记侧眸怒视,大概美人之间都有磁场,女人眼里的挑衅很明显,没想到沈满知却说,“骂得好。”
二楼的人本来不多,现在都围观过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传来窃窃私语。
沈珞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她屏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贵妇,冷静道,“我沈珞要什么男人找不到,需要找有妇之夫?”
“他从来没说自己结过婚,送我礼物、送我回家,都是他自愿的与我何关,”沈珞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又没主动,“你自己的男人管不好,有什么脸来找我?”
女人站起身来朝她走了两步,眼神凶煞,沈珞不自觉退了两步,“你干什么?”
“教训一下小三,”女人的手劲很大,打得沈珞直接退了一下,“前两天你爸还连夜赶到香江来,陪着笑脸求我家帮忙呢,没想到,你在后面玩背刺呢。”
沈珞直接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原本想还击的动作硬生生停下,略显滑稽。
女人倒是很喜欢她这幅模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脸,“我看不起的狗男人你倒是接得顺手,沈二小姐.....真他妈掉价。”
贵妇多少有几分泼辣性子在里面,手上嘴里毫不饶人。
她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示意身边的人,“带走,我慢慢招待。”
沈珞慌乱地跌在沙发里,“这里是槐城不是你的香江!”
女人十分嚣张,“有区别吗?谁能保你?”
现场氛围十分紧张,沈珞竟然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满知,后者不为所动。
“梁太太。”
身后男人温润的声音传来,被叫的人皱眉,原本不喜这个称呼却在看到来人时喜笑颜开,“哟,蒋总啊。”
蒋旭身后也带着人,他绅士地和贵妇握手,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的沈珞。
男人收回视线,像是在谈一桩生意,“给个面子,这是我小妹。”
贵妇挑眉,“我可没听说你有个妹妹。”
他不置可否,转移话题,“梁先生的事我听说了,在医院养着的吧?合作的事,我这边让利一个点,这事到此为止。”
他没替沈珞道歉,提到了梁先生,意思自然是双方都有错,利用合作的事轻描淡写带过了。
“你可比你继父爽快多了,”女人双眼带着钩子似的看着他,半响后凑上他耳边,“欠我一次。”
贵妇带着人走了,走之前还警告似的看了沈珞一眼。
二楼很快被清场,周旭这才看到另一边沙发的沈满知。
“沈满知,你故意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沈珞怎么受得了这般委屈,自从这段时间这个女人出现,她总是挨巴掌的那个!
沈满知全然不顾旁边还有沈珞同母异父的哥哥在,直言道,“让人好笑才叫笑话,你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二楼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沈珞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冰袋走向她,轻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名声扫地?你现在没抢走的,两年后,你也抢不走,就像你十八岁那年,丢掉的所有一样。”
沈满知冷冷的看着她,搁在膝盖上的手食指微曲轻轻点着。
十八岁,她丢了什么?
父亲的偏爱,沈家的背景,名媛圈的追捧……丢了家,无人来护,只是一个人,打完了一场仗,然后离开了。
字字诛心,不过如此了。
然而她只是微乎其微的勾了一点唇角,像是主宰落日黄昏最后一场徒刑的审判者,优雅迷人又冷漠无情,“那就试试,你离开前,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她承认了!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沈珞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像是要跑出胸膛,微微愣神反应过来后,背后尽是冷汗,“你承认了?敢污蔑我,爸爸不会放过你!”
“说得好像你没有做过似的,”女人的气场收放自如,又散漫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刚刚在旁边站着的服务员不知何时拿了平板过来,放在桌面上视角转到沈珞面前,蒋旭一直站在旁边看两人较量,同时也看到了平板上的照片。
论坛九宫格上那张被吹捧无数次的海景美人照,是她和姜樾的照片。
沈珞看到那张照片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沈珞,”沈满知今晚第一次叫她名字,低哑轻柔,“为什么总是不长脑子,两年前阁楼被烧后毁掉我母亲仅存的遗物,你们还没尝够当时四处逃窜的滋味是不是?”
“连我的东西也开始偷了,我能查到这张照片,就有能力把你的行为曝光在c大论坛,我已经声名狼藉,但是你不一样,”她停顿了一下,似乎笑了一下,“你可是,槐城白玫瑰啊。”
沈珞一瞬间脸色惨白,她都差点忘了,两年前的阁楼被烧,她和母亲扛下了全部的羞辱,在外躲了一阵子,却不敢和沈段文狡辩一句。
没过几天发生那件事情后,沈满知就消失在他们视线里,只听过她又销魂度日了多久,从来没见到这人,虽每月会例行回来一次,只是她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以为沈满知还能被她们易如反掌的控制。
沈珞手指紧握,站起身来向她走了两步,又克制的停住了,声音微颤,眼里满是不可置疑,“两年前那件事……是你做的?”
“不止呢,你那个远房大舅在槐城做的事也是我举报的,对了,你母亲谢玉兰也参与了分红,上次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才摘得干净,你觉得她能瞒沈段文多久?”
沈满知低眸掩饰掉蔓延出来的暴戾,再次抬眸已然是淡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什么都会忍下来?”
她站起身来,金属勺被她丢在瓷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比沈珞高,睥睨着面前的人,“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吗?沈珞,从今天开始,轮该你了。”
轮到你了,被抛弃,被谩骂,被指指点点,永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