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在玄真观有一座自己的院子,他平日里都是在院中打坐,吃喝有人负责。
跨进院子只看见,进深一间,顶为灰瓦悬山顶,正脊两边砖雕鸱吻,体量较大,造型精美。
小道士先进去通报,得贾敬许可后进入内堂。
堂上正上方挂着道家三清的影像,堂下蒲团上坐着一个盘着腿的老人,身穿青色长袍,长发盘成道士发髻模样,可以看见已有不少白发,身边放着一柄拂尘。
\\\"不孝孙,贾蓉给祖父请安\\\"贾蓉依礼跪下给贾敬磕头道。
没有回应。
过了一刻钟,贾蓉腿都有点痛的时候,对方才随手拿起拂尘站起身来,把拂尘搭在手上,转过身来看向贾蓉。
严肃道:\\\"起来吧!\\\"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是早说过,无事不要来扰我清修么\\\"
贾蓉抬起头来,看向贾敬,只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
\\\"孙儿想着许久未见祖父,虽说祖父传了话,但孙儿想着也应该勤来磕头尽孝\\\"
说完觉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有点被自己恶心到。
贾敬听他这么说,神情变得慈祥了些。
古人都讲抱孙不抱子,隔代亲即使在现代社会也是一样的,对于自己这孙子贾敬还是极在意。
又说一句起来吧!贾蓉这才慢慢站起来,跪的时间长了腿麻,轻轻的跺了跺脚。
贾敬见他这般模样微微一笑。
\\\"府里一切都好?\\\"
\\\"祖父家中一切安好\\\"
\\\"你父亲呢?\\\"
\\\"父亲也好,只是………\\\"贾蓉表现的言辞有些闪躲。
\\\"嗯?你父亲怎么了?但说无妨\\\"贾敬瞟一眼贾蓉说。
\\\"父亲倒是无恙,只是孙儿前些日子里拒绝了父亲给找的工部秦业家女儿的亲事,触怒父亲大人,被臭揍了一顿,这才有些日子没来给祖父请安\\\"
贾蓉打算给贾珍上点眼药。
果然,贾敬听后怒道一声:\\\"混账\\\",也不知道在骂谁。。
随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贾蓉:\\\"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回祖父,是的\\\"
\\\"十七也不小了,为何不愿成婚?你父十四便有了你,对方姑娘相貌丑陋不入你眼?\\\"
秦可卿怎么可能入不了眼,只是万万娶不得啊!不过不好直说,假装思考片刻坦然说道:\\\"孙儿空享着富贵,至今却一事无成,无颜面成家\\\"
\\\"哦?你却有这般想法?\\\"贾敬有些惊异,欣慰的点点头\\\"虽然你点孩儿气,却比你父长进\\\"
贾蓉不好评论,子不言父过,贾敬能说他不能说。
\\\"不过老话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你早些成家开枝散叶,也算是对家族负责\\\"他继续说。
贾蓉无奈,拱手十分郑重的说。
\\\"祖父说得不无道理,可是蓉觉得自先祖和高皇帝南征北战,马背上出生入死换来国公府的富贵,到蓉自己已经第五代,俗话也说富不过三代,虽然现在府里依旧富贵,但是东西两府现在除了政老爷在朝之外,贾家在朝中已近无人,祖父您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吧?蓉虽不才,也想为家族分忧\\\"
\\\"哦?\\\"贾敬第一次正视这个孙子。
\\\"你有这样的见识已是不凡,那你打算怎么做\\\"
贾蓉说道:\\\"远的孙儿现在也没想到很多,但是孙儿不想如以前那般活着,打算去国子监读书,虽然孙儿幼时即在家学开蒙,但家学还是有欠缺之处,若想像祖父一样高中进士,还需得去国子监学习两年,方才有信心下场!考中后凭借府里的资源,在朝堂立足不难\\\"
贾蓉说完这段话,贾敬的眼神里已经透出欣喜,强自做好表情管理,他需要再确认一下贾蓉是否真心。
\\\"唔,你有这样的想法是极好的,这些年某虽然身在道观,可你父来时每每谈论起你都说你不思进取,整日里斗鸡走狗,让他心焦不已\\\"
贾蓉有些无语,显然贾敬不信他的话,心里默默给贾珍竖起中指,这丫竟然还打小报告。
\\\"蓉,之前是有些荒唐不堪,但已经改了,不信祖父咱们走着瞧?\\\"
贾敬摇摇头,\\\"就如你先前说,府中在朝里的资源的确可以为你所用,但前提是你要有这个能力。原本咱们家也可以蒙荫入仕,只不过现在的官爵被你父承着,你父亲我还是了解的,守住这家产是够的,一切还需你自己努力\\\"
贾蓉心想你真的想多了,贾珍能守住家财?看来他被贾珍的表面功夫迷惑住了。
复又说道:\\\"你倘若真心求学,也不必去那国子监,哼,如今的国子监\\\"说罢蔑视的摇摇头
看来贾敬对于国子监有很大的成见。
\\\"罢,你若真心上进,我可修书一封去苏州钟山书院,为你求得入学资格,你可愿意前往?\\\"
贾蓉,犹豫了,他原本的打算是在京城国子监读书,可是贾敬又提出另一个方案!
\\\"敢问祖父为何?\\\"
贾敬笑着说:\\\"钟山书院是某年轻时读书之地,现在的山长正是当年座师\\\"
又严厉的说:\\\"你今日找我说了这般话,要是愿意远赴钟山书院,我便信你这一次\\\"
说完凝视贾蓉,仿佛要看穿他一般。
贾蓉苦笑道:\\\"孙儿愿意去苏州求学,只不过父亲那边?\\\"
\\\"你父亲那我自会找了人让他过来说与他,如此你可满意?\\\"
贾蓉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婚姻这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你已十七岁,再大确实不好,某认同你父的做法,然而那秦业的女儿你既已拒绝也不好再去求取\\\"
贾敬轻弹了下拂尘,捋着胡须,沉思一会。
\\\"下苏州前须得把婚事定了,两年后学成归来考上再结婚,你要长进到时候大小登科,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贾蓉目瞪口呆,没想到贾敬会有这样的想法,脑洞也太大了吧,又觉得今天见到的贾敬和自己理解的不一样啊!他不是不理会俗事的么?
情不自禁的脱口说道:\\\"祖父,您在观里修道不会是掩人耳目吧?\\\"
贾敬也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没有回答,摇摇头,不可置否。
\\\"你还小,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不该问的别问\\\"。
\\\"那祖父,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么?\\\"贾蓉还是不死心的问。
\\\"想都不要想,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贾敬瞪他一眼。
\\\"老夫心里有个人选,他家的姑娘容貌上乘,性子也好,前两年回府见过,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总之不会亏待了你\\\"看着贾蓉一脸苦涩模样,贾敬乐道。
\\\"谁家?\\\"
\\\"不急,这事儿我会让你父亲去做,对方能否悄上你还另说\\\"意思是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逼数么。
\\\"罢了,你先回去吧!三个月后你启程下江南入钟山书院读书,只求你能够争气,出发时再来我这一趟,其余时间不许来扰我清修。\\\"
又问道:\\\"今天陪你过来的是谁?\\\"
\\\"回祖父,是焦大\\\"
贾敬听说是焦大,点点头,\\\"此人往后让他一起随你下江南,他身上有功夫,也能护你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