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川的行动还没开始就被迫终止。
    因为家里多了个小孩差点被他遗忘，程奕这小子在西屋待得无聊跑过来了。
    靳川有点后悔早上让张奎采购礼品时没带上他。
    当然这会儿已经迟了，好歹也是自己的小舅子，靳川只能陪他唠着。
    程奕对家里很好奇，或者说他对村里很好奇，缠着靳川一直问，问村里以前的样子，问村里的传统，也问靳川小时候的事情。
    他就像小时候靳川缠着爷爷奶奶问八九十年代一样，充满好奇。
    靳川是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这两年虽然收敛了一点，但多少还带着点话痨的属性。
    本来想敷衍着把程奕打发走，没成想这一唠起来还停不下来。
    就这样说说笑笑，小家伙一觉睡醒了，家里顿时闹腾起来。
    有小胖团活动的地方就没个清静，尤其是在她最熟悉的家里。
    她哇啦哇啦的大喊大叫，咋咋呼呼的不知为何那般兴奋。
    这些年靳川反正是习惯了，有时候小家伙睡觉，没吵闹声还觉得怪冷清的。
    下午家里又来了一批人，有几个是靳川帮忙安排过工作的叔叔辈。
    人过中年没有早上那些小子那般跳脱，他们很满意也很感谢靳川的帮助，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正是追求安稳的人生阶段。
    对这些叔伯，靳川保持着晚辈的姿态没有拿乔，倒茶奉茶，一面宽慰一面问好。
    叔伯们年龄大了，就算逗弄小胖团也是适可而止，小家伙在老父亲旁边待了一会儿反而感觉有点无聊。
    早上她嫌弃娘娘们欺负她，捏她的脸蛋，这会儿又无聊起来。
    程奕同样无聊，于是就撺掇小家伙去村里玩。
    比起姐夫讲的故事，他更想亲自体验一番村里的景象。
    小家伙欣然允诺，她自个选了顶棉帽，加上围巾手套一共三件套穿戴整齐就牵着包子往院外跑。
    程奕还是早上那顶雷锋帽，他喜欢这个，尽管在别人眼中这顶帽子和他不搭。
    在姐姐姐夫善意的笑声中，程奕略微尴尬的跟上小家伙的身影。
    小家伙跑得快，程奕一时半会还没追上，好在她人小注意力不集中，转瞬就被路边的热闹吸引了。
    程奕趁机追上她问道。
    “糖糖我们玩什么去？”
    “先看看先看看。”小胖团循着叫热闹声找过去，扒拉着推开大门就往进走。
    程奕没干过这事，这门都不敲人也不喊就往里走合适嘛？
    他拉住了小家伙想问问小家伙熟悉这家人不。
    小胖团疑惑回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认识呀！这是十五奶家，糖糖经常串门子玩。”
    串门子的意思程奕琢磨着应该是作客，但他不了解农村的情况，就这么直晃晃的进去没事？人家会不会不待见他们两个小孩子？
    他的担心还没得到解释，小胖团已经跨过门槛走进院里，边走边喊。
    “奶！十五奶！你忙啥呢？”
    小家伙的嗓门大声音清脆，传出去老远，屋里的笑谈声停顿一下，紧接着一个穿着花袄的妇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看到小家伙的第一眼她马上眉开眼笑，脚步轻快的迎向小家伙。
    “哎吆小糖糖，怎么想起到奶家里玩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十五爷去找你爸了你看见没？”
    “看见啦！十五爷还有好几个爷爷跟爸爸喝茶唠嗑呢，我出来玩。”
    小胖团熟练的伸出小手被她牵着，仰着小脸蛋回答。
    十五奶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被小家伙萌的不行。
    “玩儿好！奶让你亮子叔陪你玩！”
    话音一转，她看到了小家伙身后的程奕又问道。
    “哎这谁家小孩啊？长得怪俊的。”
    小胖团转头，小短腿倒腾着把程奕拉到十五奶面前。
    “奶这是糖糖的小舅舅！他跟着糖糖一起出来玩。”
    十五奶一琢磨，恍然大悟，拉着程奕的手问道。
    “哦，你是小瑜的弟弟吧？你这孩子咋长得这么俊呢？”
    说话间屋里又出来两人，一男一女，女的挽着头发妇人打扮，笑嘻嘻的接过话茬道。
    “妈你看你，这有啥奇怪的，小瑜嫂子不就长的贼漂亮，他们家基因好呗。”
    程奕看着对面和他老爸差不多年纪，慈眉善目的妇人，有点害羞，这怎么上来就揣手？
    “是的奶，我叫程奕。”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你应该喊我婶，你咋跟着糖糖一道了？”
    程奕面上赧然，他平常不这样的，这婶子热情过头，让他不知道为啥就说错了。
    他憨笑着，头上的雷锋帽都歪了更显的有些呆。
    十五奶帮他扶端正帽子，扯着手往屋里走。
    “走走走，都是好孩子呶。”
    此时的小胖团，已经被刚刚出来的女人圈住怀里逗弄。
    “糖糖，有没有想娘娘？”
    小家伙仰着小脸蛋有点迷茫，努力运转小脑瓜，这个娘娘她真的没印象嘞。
    她实诚的摇了摇小脑袋，女子就顺手rua着她的脸蛋笑道。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过周岁的时候娘娘还回来抱过你呢，你那时候还不会说话，你爸爸让你抓周你在哪儿啊啊啊~，然后把小奶瓶抱在怀里不撒手了哈哈哈哈。”
    小胖团的脸上露出羞赧的表情，嘟着小嘴巴反驳。
    “糖糖…糖糖现在不用奶瓶了，糖糖都用那种带吸管的小水杯的！”
    “好好好，我们糖糖不用奶瓶。”十五奶一边走一边接过话对小家伙介绍道。
    “糖糖，这是你若萍娘娘，是奶的二女儿，早上和你姑父一起回来的。”
    小家伙哦了一声，仰着小脑袋甜甜叫人。
    “若萍娘娘~”
    “哎呦这小嘴甜的，娘娘等会儿给你拿好吃的！”靳若萍姨母笑泛滥，恨不得抱着小家伙亲昵一番。
    她结婚几年来，只生了个讨债鬼，羡慕啊。
    靳若萍身旁学生模样的青年看着小家伙同样眼热，奈何小家伙被姐姐抱在怀里他碰不到。
    死皮赖脸的凑过去，他对着小家伙笑道。
    “糖糖？你怎么不喊我啊？”
    人都凑到面前了小家伙自然不能无视，又声音清脆的喊了声亮子叔。
    走在前面的十五奶已经掀开了门帘，对着身后的儿女笑骂道。
    “把糖糖抱进来再亲昵，小心冻着了你哥揍你们！”
    靳若萍没什么反应，亮子却缩了缩脖子赶忙往进走。
    在他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他川哥已经在名扬周围的十里八乡了，而且揍他们这群小的是真揍啊！
    以前上小学时被同学欺负了，他就搬出来初中部的川哥！还把攒下来的五毛钱拿给川哥让他帮自己出头。
    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小胖团被若萍娘娘抱进屋里，又被里面的人一顿rua捏，小脸蛋都被rua坏了！
    尤其是那个姑父，都跟爸爸看她的眼神一样黏糊了！
    她护着小脸蛋甜甜的喊了一圈人，才被大人们放过。
    紧接着糖果瓜子各种零嘴就往她口袋里塞，小家伙乐不可支，喊的越来越亲昵。
    程奕的手里同样被塞满各种零嘴，只不过他终究是男孩，没有小家伙那么受欢迎。
    但他并不嫉妒，反而觉得这样正好，刚才那个婶子热情的他都招架不住。
    嗑着瓜子，程奕静静的看着一群大人围着小家伙献殷勤，第一次，他对小外甥女在村里的人缘有了认识。
    原来糖糖这么受欢迎啊！刚才进门时他还害怕没人搭理他们两个呢。
    在十五奶家里待了半晌，小家伙成功混到一个提前的过年红包，是若萍娘娘和姑父给她的。
    若萍娘娘说她提前回趟娘家，过年就不来了。
    离开十五奶的家，小胖团一边走一边琢磨。
    若萍娘娘家里也有小孩子，虽然今天没来，但娘娘和姑父给自己给了红包，她们家也应该给若萍娘娘的小孩子一个红包。
    爸爸说这叫礼尚往来！
    想到这里，小家伙用嘴巴咬下来右手的棉手套，小手在划拉划拉给老父亲发语音。
    小嘴叭叭的说了一通，把在十五奶这里的事一股脑都告诉了老父亲。
    中心思想就一个，让老父亲给十五爷一个红包带给若萍娘娘的小孩，她还要在外面逛，先不回去了。
    程奕跟着小家伙旁边，一边走一边嗑瓜子，他的雷锋帽早已歪的不成样子，但他也懒得扶。
    临了挂电话时他凑过来让姐姐程瑜帮他也给一个红包，因为刚才托小家伙的福，他也得了个红包。
    看着小家伙挂掉电话，程奕把手上的瓜子片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
    “糖糖咱们再去哪里？”
    不知不觉间，程奕已经从出门前的照顾小家伙变成现在的以小家伙为首。
    小家伙捋着衣服袖子，将电话手表和她的小胳膊护的严严实实，一边戴手套一边往前走。
    刚刚得来的红包让小家伙有了新的打算，她目标明确的对小舅舅说道。
    “咱们继续串门子，看看还有谁家有提前回来的娘娘姑父！”
    提前回来的娘娘肯定会给她提前发红包！这样她就能集齐更多的福气了。
    “行，我都听你的糖糖，那咱们去下一家也像刚刚这家那么热情嘛？”
    程奕点了点头没有意见，紧跟小家伙的步伐，嗑瓜子的嘴就没停下过，他的咯吱窝里还夹着包子的遛狗绳。
    此刻的他，俨然成了小胖团的小弟。
    当然程奕自己是没发现的，不说他狗腿的姿态，就那雷锋帽斜着一戴，缩着脖子嗑瓜子的模样，就早已没了京都时的优雅气。
    不知道他老爹程家栋看到会是个什么表情。
    小胖团甩着胳膊走的很潇洒，闻言肯定的回道。
    “那当然啦！还有比十五奶家里更热情的呢，反正糖糖去哪家都很热情的！她们都恨不得把糖糖抱走不还给爸爸呢！不过糖糖肯定是和爸爸最亲的，只能在她们家待一小会儿。”
    小家伙的语气自信又骄傲。
    程奕已经老实了，没有出言反驳，经过刚刚一家的见识，他觉得小外甥女在村里的人缘没得说！
    走走停停，小家伙专捡热闹的人家钻。
    当然院门大开里面有人的小家伙也不放过，扒在门口喊一嗓子。
    “七太爷！你在院里干啥呢？太爷爷你有没有想糖糖呀？糖糖这里有瓜子你要吃嘛？”
    “哎呦小糖糖，快进来让太爷爷看看，哎呀这小脸冰的，你冷不冷啊糖糖？”
    “糖糖不冷！太爷爷这是糖糖的小舅舅。”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走进屋太爷爷给你们烤橘子吃。”
    七老太爷摸着两小只的手，招呼着进屋。
    小胖团没有拒绝，倒腾着小短腿跟上。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吃了七太爷烤的两个橘子后，小家伙留下口袋里的瓜子糖果给太爷爷解馋。
    七太爷家里没有提前回来的娘娘或者姑奶奶，而且家里其他人都去城里买年货去了。
    小家伙就没有多待，带上小舅舅又出了院子。
    程奕一边走一边盯着小家伙鼓鼓囊囊的口袋，说来好笑。
    小家伙把刚刚在十五奶家里的瓜子糖果都掏出来孝敬了七太爷，七太爷又塞给她两个橘子。
    连吃带拿一共四个，他吃了一个，别说烤橘子还挺好吃。
    走了没两步小家伙又看到一家开着门的，小屁股一扭又踏上了门槛。
    走了两步她又不自信的倒了回来，在大门上瞅了两眼自顾自嘟囔。
    “唔~这应该是九爷爷家里！”
    她信誓旦旦，等穿过院子掀开了门帘，看清屋里的人后，小家伙话音一转。
    “嘿嘿~七爷爷七奶奶好！糖糖给你们送橘子来啦~”
    程奕：“……”
    不是说九爷爷家嘛？还有刚刚不是七太爷嘛？七爷爷和七太爷竟然不是一家人？
    人都到跟前了小家伙应该不会叫错。
    程奕脸上挂着呆愣的表情，感觉他这辈子都学不会小外甥女社牛的属性了，光记这些人的排名他都记不住，比奥数题还难！
    屋里一对年近五十的夫妇看到小家伙马上露出笑脸。
    “糖糖来了啊！吆，还给奶带了两个橘子当礼物呢？哈哈哈乖孙真孝顺，奶奶都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跟着你爸爸去京都了对吧？”
    “对哒奶！京都可好玩了，还有超级多的好吃的呢，奶你想听嘛？糖糖给你说。”
    “好好，那你给奶好好说说，奶这辈子还没去过京都呢。”
    “奶等糖糖长大了带你去，还有七爷爷~”
    “哈哈哈哈！那奶可等着了。”
    “奶奶我给你说，爸爸带着糖糖爬了回长城，有那么高那么长……”
    暖烘烘的炕头上，小人儿声音清脆，小手配合着画圆，讲述着自己在京都的见闻。
    她的旁边，坐着不断捧哏的妇人，妇人面容并不怎么慈祥，但看着小家伙的目光中，流露出化不开的孺慕之情。
    地下站着头发花白不善言辞的七爷爷，他的身体还算硬朗，走出走进端来好几盘零嘴，放到两个孩子中间。
    他的嘴角同样噙着笑，一边听小家伙绘声绘色的讲述，一边思念着即将回家的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