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峰当晚就发了病，而且比以往每次都厉害。
    他抡起板凳砸了屋里所有的东西，被他砸落的靠山镜落下来时，韩静妮躲闪不及，正拍在了她的头上，鲜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顺着脸流到了脖子里，吓得韩静妮“哇哇”大哭。
    小云拉着韩静妮跑了出去。
    闻讯赶过来的婆婆看到发疯的儿子，顿时晕了过去。
    住在隔壁的韩雪山两口子听到声音不对，扔下筷子跑了过来，韩政杰正拉扯着冲向电视机的韩雪峰，被韩雪峰带的一个趔趄接着一个趔趄。得亏韩雪山来得及时，要不然电视也得报销。
    韩雪山找了一根绳子，在韩政杰和他媳妇帮助下把韩雪峰绑了起来。
    趁韩雪峰不防备，韩政杰给他打了一针安定，韩雪峰才渐渐的稳定下来，慢慢地出溜到地上，睡了过去。
    半夜里，韩雪峰醒过来，对着小云一阵咒骂：你们家里的还是人吗？不让我生二胎，我的孩子都有了，却要打掉，为什么？如今她们自己要二胎，难道就这么看不得我好吗？她第一胎生了儿子还要二胎，我当年就想要一个儿子，为什么就不允许我生？
    本来就头脑迷糊的韩雪峰已经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到了小丽两口子身上。
    小云吓得瑟瑟发抖，她想如果现在小丽在跟前的话，即使韩雪峰的手绑着，韩雪峰也挪也会挪过去用脚把小丽踩死……
    韩雪峰又嚎又叫，在屋里又踢又打，韩雪山一直拉着他好言相劝。韩雪山比韩雪峰大两岁，一个爷爷的后，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他看着自己的兄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今天竟然也落泪了。韩雪峰看到韩雪山哭了，他趴在韩雪山的肩头，哭了起来了，像小时候在外受了委屈时一样。
    韩雪峰又被送去的五院。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韩静妮近来的变化很大，可能是由于春天的原因吧，她个子长高了一些，人也变得稳重了，心智也逐渐成熟了，只是在额角上多了一个并不太显眼的疤痕。
    这些日子她学习上进步很大，各科成绩都有所提高，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考一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桑秀兰打电话跟小云说，妮妮生日快到了，今年生日到姥姥家来过吧？我把你姐她们也叫来，咱们一家人热闹热闹。
    自从爷爷“头七”烧过那回纸以后，小云三个月了没有回过娘家。她不想看见小丽和姐夫，甚至是妈妈。
    一回娘家，小云就能想起自己现在心里的痛苦，小云不想答应，可是母亲又再三邀请，面对孤身一人的母亲，小云又不忍心再次拒绝，于是就同意了。
    三月初六是韩静妮的生日，正好是星期日。小丽和姐夫带着宋玉浩也来了，他们给韩静妮定做了一个大大的蛋糕，还给韩静妮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
    小云算了一下，小丽现在应该有四个多月了，但是体型上却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吃完饭，韩静妮和宋玉浩出去玩了，小丽问小云：
    “最近雪峰怎么样？”
    小云怔了一下，没做声。
    桑秀兰和姐夫都把目光投向小云，桑秀兰觉得奇怪，又追问了一声：
    “怎么不吱声，雪峰到底怎么样呀？”
    小云说：
    “雪峰在五院已经住了三个月了！”
    “啊？你怎么也没跟家里说呀？他怎么又犯病了？”
    小丽急切地问。
    “嗯。”小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桑秀兰使劲回忆着她和小云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以及当时说的话，突然间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老李头过“二七”、“三七”的时候给小云打电话，让她回来烧纸，小云都以说请不了假，没空拒绝了，难道是因为……
    当着小丽和宋耀亭的面，桑秀兰知道她不应该问是不是因为小丽怀孕的原因导致韩雪峰犯了病，可是韩雪峰都住院三个多月了，还没有回来，可见这次犯的很厉害，这个话题是跳不过去的。
    有什么话还是亲娘仨比较好沟通，于是桑秀兰就对宋耀亭说：
    “耀亭，厨房里后窗户有些不好关，你有空帮妈看看是不是插销坏了！”
    宋耀亭出去以后，桑秀兰对小云说：
    “小云，你是不是把你姐怀孕的事告诉雪峰了？”
    小云说：
    “我没告诉，是我和妮妮说时他听见的。其实即使我不跟他说，他早晚也是会知道的。孩子生出来……他早晚也会犯这回病。”
    小丽的表情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丽说：
    “小云，其实当年你把那个孩子打了，跟谁都没有说，我们也不知道，你要是生下来，肯定会对你和雪峰的工作有影响，或者停职，或者开除。而我和你姐夫顶多是受牵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开始小云没懂，想了一会儿，她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她打掉孩子是她自己的事，与姐姐没关系。
    当年自己做决定的时候，确实考虑了自己和韩雪峰不能没有工作，但同时她也想到了公公、姐姐和姐夫，哪个也不能影响，现在，她多少觉得姐姐有点不近人情：我这不是没怪你吗？你怎么可以推的这么干净？
    “我明白了！”小云本来已经转出来的眼泪，被心里的怒气压了下去。
    “我怀了二胎这个事，可能对雪峰来说是一个刺激，可是这个孩子不是我们想要的，是一个意外，有了之后觉得这么大岁数，做流产对身体伤害也很大，现在政策允许了，你姐夫他们家又只有你姐夫这一个儿子，我公公婆婆很愿意生下来，所以……”
    “我公公婆婆也只有一个儿子，可是他现在在精神病院，六亲不认，她妈上次因为他晕过去后，身体一直没恢复……”心里想着，小云说：
    “姐，你别解释了，这事不怪你，当时做决定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所有的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你不用自责！”
    桑秀兰听着听着就掉下了眼泪，说：
    “我老闺女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偏偏这事儿就让你遇到了，你说当年追大肚子的时候有多少怀孕的妇女都快生了，被计划生育的抓去做了引产，也没见谁家男人就疯了呀，那样的事，怎么偏偏就让你碰上了？可怜的闺女啊，你这后半辈子可咋过呀？”
    宋耀亭在门外听到了娘儿仨的话，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