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没理她这个茬儿，“你说这木耳长一季，被收割、贩卖，顶多几个月，就到了人们的餐桌上，这嘴一张就被吃掉了。”说着，她张开空空的嘴巴给小云看，“没了，它什么烦恼都没有，没有感情，没有牵挂，多好！我现在就觉得当个植物挺好，当动物都不行！”
    小云举了举酒杯，两人喝了一口，“怎么了？”
    放下杯子，舒晴说：“你看家里养的猫，偷馋的时候，你训它一顿，它会郁闷一天；狗更是，这动物是有感情的，也是有情绪的，植物就没有，下辈子如果能轮回的话，我就期盼当个植物。”
    “你这言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当个植物的生命也太短了，有的只有几个月，长的才几年，而且一点主动性也没有，不会走，不会说，不会表达，人家说把你搬到哪儿就搬到哪儿，说把你拔了就拔了！”
    “那不也挺好的，生存的时间短，受罪的时间也短。听别人摆布自己不费脑子。”
    “你这怎么这么多感慨呀？”
    “哎呦，你这一帆风顺的人呐，是不理解我这命运多舛的人的心路历程的。
    我经历了两次婚姻，一次恋爱，已经都看透了，结不结婚一点都不重要，碰不到好人，天天忧愁，可是话又说回来，好人也不一定和你就适合当夫妻。怎么都是一辈子，如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单身挺好！”
    小云有些不理解，“怎么才叫合适的人？你说。”
    “就是那种，一看见就让人觉得心里挺踏实，看不见又很想念，男女都是。”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我跟雪峰是我老师介绍认识，然后结婚在一起过日子，普普通通。他有过几年神志不清，你知道吗？”
    “我知道一些，我妈跟我说过，好在后来好了，现在人家开那么大的诊所，小云你有福气呀！”
    “我也没敢想他能好了，那时候我好难，他在家闹我，我还不能违背他，出门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好久才放下了，他们愿意说就说吧，我也管不住人家，做好我自己就行了。我那时候做好一辈子守着他就那么过下去的打算，谁知道老天爷眷顾我，他竟然好了。
    我们现在各忙各的工作，回家聊聊见闻，说说家里的老人、孩子、亲戚朋友，就这样平平淡淡，从开始也没有过激情，我也不懂什么是爱情。”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呀，爱情有时候也是虚伪的，而且即便是有，也不可能长期保持，也有归于平淡的那一天。”
    小云想起了她和韩静妮说过的话，舒晴怎么抢了我的台词。
    “所以呀，我觉得现在和那个人把关系撇清了，心里特别轻松，一点压力都没有了。刚回来的时候我睡觉都睡不好，生怕他哪天闹到我家里来，吵得鸡犬不宁，邻居笑话不说，我爸妈也得跟着生气；我每天下班回家都害怕他在家里等着我，现在好了，我们俩没关系了，他再也没有理由来纠缠我了，我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轻松。”
    “他和你去办证的时候，他说什么了吗？”
    “能不说嘛！他在最后关头还请求我原谅他，让我跟他回去！”
    小云感慨：这人看来是性格中有某种隐含的问题。
    “我什么也没说，拿着离婚证就默默地出来了，我甚至都不敢快走，我怕他冲过来抓住我。小云，你说我对他这种感觉，还还和他过什么？找虐没够？我和他已经没话可说了，一个能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的人，他的话还可信吗？”
    “你现在真正成了跳出围城的人，你说钱钟书老先生怎么这么伟大呢？那么多年之前就总结出婚姻是个围城，你现在已经跳出来了，我还在里面圈着。”
    “你还有跳出来的想法？”
    “有过，跟韩雪峰生气的时候，但是不强烈，现在孩子都俩了，还跳什么呀？我就在那个圈里待着吧。”
    “不过有好些人还正挤破脑袋往围城里钻呢！我们学校大龄女老师好几个，家长愁的到处找人给介绍对象。”
    “那可不，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爱情充满幻想，谁不想进来体验体验？”
    “不年轻的也想啊！”
    舒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接不上话来。
    小云突然问舒晴：“你觉得我强哥怎么样？”
    “小云，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啊，我和强哥不可能。”
    “为什么呀？”
    “因为太熟了。咱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知根知底，我现在这个情况，强哥他爸妈能同意吗？强哥那个情况我爸妈同意吗？为了这些事再去费尽口舌，我可不想，太累了，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有吃有喝就行，别的都不考虑了！”
    “你别管别人，双方老人岁数都大了，他们就盼着儿女有个归宿，只要能过到一起去，我觉得他们不会干预，你就说说你，你对强哥有没有好感？”
    “我感觉强哥这个人还是挺男人的，能在需要的时候替你出头，跟他在一起有安全感，不过他给我的感觉是不踏实。”
    “我说，你这话说的有点矛盾吧，有安全感还不踏实？”
    “不是，我是说他给女人带来的那种安全感，怕保持不长，说不定一会儿他就见异思迁了，或者一会儿他想到了别的事，这事就撂下了。”
    “你怎么有这种感觉呢？”
    “别人说的只言片语我倒不是十分相信，可是看他现在的状态，50来岁的人了，好像还是一无所有，你说他前面靠谱吗？”
    “强哥小的时候确实是个混不吝，那是大妈太娇惯他，不懂正面教育，但是他本质好，心眼好，要不然也不会被他那个前妻给骗了。你知道吗？那天我跟他谈起你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好感，其实之前咱们一起吃饭，我也看出来了，但是那天他跟我说他是不会轻易跟你表白的，他也是说他什么都没有，他想等他有了养家糊口的能力再说，我觉得就冲他这一句话，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舒晴静静地听着，她倒也不是一个看重别人过去的人，就是觉得对男人的失望还没有消失，不想考虑这些事，大家就做朋友不好吗？
    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涩涩的，带着一股葡萄的甜味儿，她很喜欢，这酒，不正如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