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沟s形山谷西侧的大黑山，斥候战斗正频繁交火。
    二营增援到位，斥候战随即升级为山坡争夺战。
    铁杆团步兵主力，面对攻坚战，永远值得信赖，三千人如猛虎扑进山林。
    五千人仍然作为骑步兵，被王吒分配前去支援石勇骑兵连，潮水一般涌向望海埚方向。
    他们得到的指令是打通东北面的另一处山谷，然后往西折回，包围祖大寿部。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先干掉景军断后部队。
    然后，再继续追赶阿济格，一人三马骑步兵的速度，景军不抛弃火炮辎重，注定逃不掉。
    祖大寿绝望中，最后一次在制高点观察铁杆团用兵，一刻钟后不得不转移观察点，铁杆团火器凶猛，很快将攻占制高点。
    s型山谷，山势并不险峻，阿济格为了打赢狙击战，留下一百门火炮。
    可是，有毛线用！
    火炮分布在山谷中间段的东西两侧山坡，为的是炮轰进入山谷的军队。
    铁杆团压根就不接招，从西侧山坡开始攻。
    山地战，就连现代军队也无法发挥火炮覆盖优势，更何况，这个时代的青铜火炮轰出的是实心弹，不是开花弹。
    景军青铜火炮成为摆设！
    战斗激战正酣中，张世泽部和卫所联军姗姗来迟。
    什么推进速度？一天走三十里？王吒不得不服。
    张世泽部和卫所联军是典型的古代军队，要带粮草辎重，要拉火炮，速度没法快。
    卫所联军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钱财，为打好第一次出征，配置了五十门大小野战炮，志向不小。
    张世泽部除了十来门野战炮，竟然还带着不少子母炮、碗口铳。
    最有趣的是，王吒还看到他们军中有士兵使用三眼铳，活脱脱的军事博物馆！
    三眼铳乃是一种突火枪，算是第一代单兵手持热武器，外形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
    使用时在铳管内添加火药，最后装填铁弹或者铸铁块、碎铁砂等，在小孔处添加火绳，开火时点燃火绳，引爆装填火药将弹丸发射出去。
    火绳枪与燧发枪普及以前，名朝军队，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大量装备三眼铳。
    皮实耐用，但缺点太致命，射程短，没扳机，击发时步骤多，难以瞄准目标。
    道理很好懂，没有哪一个目标会傻站着不动两到三秒，等你放三眼铳。
    扳机是热武器发展的里程碑，这一点毋容置疑。
    “国公爷，远山，你们各挑两千身手好的士兵，随我上山。”
    张世泽激动得不停搓手，徐远山两眼放光，脑海处于大杀四方状态......
    好家伙！队伍进山前，王吒被亮花眼。
    卫所联军旌旗招展，十来面旗号威风八面，什么建阳卫、镇海卫、金山卫、海宁卫、临山卫等等。
    “猥琐”联盟的军队，以往装备差、口碑差，一战即溃类型，但这次精神饱满，排面拉满，双满军队！
    相比之下，张世泽部士兵竟有不少人穿着草鞋，按理说他们到台湾后，王吒相助，安排去干活赚钱，不该如此寒酸。
    可见张世泽为攒钱买火器买战马，对士兵关怀不够，以后找时间得劝一劝。
    出发！
    王吒一声号令，二千张世泽部和二千卫所联军，跟随铁杆团一千多精兵冲入山林。
    “远山，到辽东来参战，是你的主意？还是伯父的主意？”
    进入山林后，王吒与徐远山并肩前行，忍不住问道。
    “呃......我爹的意思，不过，我也想成为将军。”徐远山尴尬回复。
    王吒点头，徐远山这几年很充实，一直忙着挣钱，也对航海充满兴趣，若想打仗建功立业，应往海军方向发展，毕竟每个热血男儿都有将军梦。
    但，他搞不明白，为啥徐途会来信，非要自己的儿子带领陆军到辽东参战。
    看样子，徐远山本来没有到辽东打仗的想法，但对领军作战热情很高，他爹一提议，立马兴高采烈上任。
    “远山啊，我认为你要有打仗的方向，比如，是想干海军，还是陆军？或者是骑兵？”
    王吒忙于打仗，很少跟铁勇、徐远山等穿越第一批密友谈心，借着机会，尝试军旅生涯规划引导。
    “都行啊，我都想干。”徐远山没多想，脱口而出，心中有些懵，你不是啥都干么？我为啥就不能啥能干？
    失败！第一次军旅规划引导被徐远山的逻辑无情浇灭。
    王吒顿觉挫败感袭来，看样子，人生领路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去，快！叫你那个手下别冲得太猛。”
    两人说话间，王吒看见前方几十米处，一个卫所联军校尉，穿出树林，领着十几个人，要爬上一个小山坡。
    这么招摇，找死啊！
    该怎么说卫所军？以前胆小得惊世骇俗，装备好了后，见铁杆团摧城拔寨如风卷落叶，产生胜仗很容易的错觉，瞬间变得豪情万丈，胆大包天，猛冲猛打。
    “罗富贵，回来！”徐远山高喊。
    罗富贵一愣，停住脚步。
    嗖！嗖！嗖！
    十几支利箭，从数个角落射来。
    叮！罗富贵一缩头，头盔被射飞，吓得他魂飞魄散，一个滚翻滚落下来。
    砰！砰！砰！
    王吒身边的亲卫开枪还击，掩护罗富贵一行人下撤。
    “还好，只有两人受伤。”
    幸亏喊得及时，仅有一人被射中大腿，另一人肩膀中箭。
    王吒立即现教学，讲解道：“打仗最重要的判断地形，地形不利，就磨，磨一两天都行，磨死他们，依然是大功一件！
    千万别拿士兵去填，去猛攻，人再多都不够填的。”
    徐远山涨红着脸，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王吒心中暗叹，铁勇算是成长了，足以领兵数千，但徐远山完全是一个雏，让其担任几千人的大将，简直是送人头将军。
    “你看，这个地形，冲上山坡，容易陷入敌人的交叉射击点。记住！交叉射击的杀伤力，不是正面射击简单翻倍，是数倍杀伤力！”
    王吒倾囊相授，战场之上，一定要明白的道理，千万不能陷入到敌方的交叉射击点内。
    “老铁，你懂得真多！”
    徐远山一如既往发自内心佩服，以前总认为是铁杆团火器先进，冲上去突突突，就打完收工。
    把战争想得太简单，里面的学问原来这么多。
    “没事，慢慢学，你可以进陆军研武堂或者海军研武堂，花过一两年时间，再出来领兵绝对没问题。”
    王吒及时输出情绪价值，稳固徐远山信心。
    随后，耗时一个多时辰，王吒的特战队现场演示，啥叫磨！
    地利处于劣势，就得慢慢磨，一寸一寸地夺取主动权。
    打仗若是连耐心都没有，还不如赶紧卸甲归田，因为肯定活不过三集！
    王吒所率大军，沿途并未遭遇过多抵抗，重要的战斗，二营与新六连早已打完。
    剩余的部队，自然会随着山谷西侧的进度，逐步在山谷里推进。
    穿过山谷西侧景军火炮阵地，休整一夜后，铁杆团继续强悍进攻。
    士气低迷的祖家军如何扛得住？
    s形山谷，西侧山坡全线失守，东侧山坡虽无战事，但西侧已破，东侧有啥坚守的必要？
    东面的四千祖家军与两千镶黑旗野人女真，尝试协助西侧防守无效后，自寻生路，四散溃逃。
    有的逃入金狐山密林，有的逃往西北面，打算翻山越岭，逃回盖州。
    山谷一破，铺天盖地抓俘虏！
    从山谷出来，不算平坦，辽东半岛东岸，地势多矮山丘陵，但足够让骑兵跑起来。
    祖大寿年岁已高，让儿子先逃，索性在山谷北面五里处停下来，坐在石块上，接受被俘现实。
    踏！踏！踏！
    白马金鞍冠军侯，破风而至，勒马跃下，踏步走进。
    祖大寿站起身来，表情释然，抱拳说道：“败将祖大寿，见过冠军侯。”
    输给冠军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相反还有一丝骄傲，我抵挡了两日。
    王吒略微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祖大寿当年不得已降景，能做到坚守两日，对景朝已算仁至义尽。
    “当初，辽东军养寇自重，落到这般下场，可曾后悔？”
    祖大寿低头，叹息道：“哎！人在棋局中，在下不过一棋子，行事不由己。”
    王吒暗骂，辽东自李成梁家族衰落后，你祖家可是辽东边军执牛耳者，让景州卫爱新家族坐大，没有一点责任么？
    “此次战败，你可服！”王吒傲然问道。
    “败将心服口服，汉家千年后再出冠军侯，老朽由衷欣喜！”
    祖大寿发自肺腑，冠军侯必然是史书上单开一页的千古名将，他是打心眼高兴，景朝搞什么剃发易服，自己羞与为伍，第二个安禄山家族而已，太飘！
    王吒看其表情，的确真诚不作假，倒是心里有些发虚，哥们是一个穿越者，占尽穿越福利，若与千年前的冠军侯比肩，是不是脸皮太厚？
    “辽东成这样，武将有责任，文官责任更大，他们贪的辽饷比你们多。”
    王吒算是回应祖大寿的棋子论。
    名朝辽东，数十年边关糜烂，根源在制度，但凡当官的，手中有权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谁都想在自己的权力平台上利益最大化！
    不想着去赚钱，去开拓，去发展经济增量，只知道吸血。
    为了吸更多的血，肆无忌惮加税，变着法子的另类收税加重百姓负担，总认为窟窿会有人去补，甚至于幻想自己壮大后，能控制全局，推倒重来。
    祖大寿惊骇！
    二十出头的冠军侯，武冠天下，横槊立马万人无敌，足以傲世群雄，最难得的是熟知兵法，用兵如神，猛将加帅才，让人叹服到嫉妒！
    但这不是让他惊骇的原因，这只是让他佩服。
    真正让祖大寿彻底惊骇的原因，是方才冠军侯的寥寥几句话，直指人性，洞悉世事。
    一个百战百胜的年轻统帅，知晓官场运转之玄奥，那还了得？
    站在现代视角，如此直白结论，算不上什么，但在古代，高高在上的朝廷，平常人只有敬畏和迷茫，哪懂得其中的逻辑。
    若是一个身居高位的年长者说出这番语言，祖大寿能理解，为何一个年轻将军能说出问题所在？
    恐怖！
    祖大寿震惊到说不出话，王吒没再纠缠，给辽东高官武将们定性定罪，已经是马后炮，没啥意义了。
    “祖家可愿降？”
    祖大寿一愣，半晌后方回过神，黯然回道：“家眷在帝都，没法降，甘愿做俘虏。”
    王吒也不强求，祖大寿掣肘太多，暂时还不可能替铁杆团办事。
    “好生招待，不得怠慢！”王吒安排手下，祖大寿当年乃是抵抗到山穷水尽后再降清，他愿意给祖家一个反正的机会。
    至于祖家的未来，也别想什么大富大贵了，踏踏实实做一段时间平头百姓，才是最好的结局。
    “林志海。”
    “在！”
    “你领三千人，打扫战场，照顾伤兵，并协助英国公和徐远山搜捕俘虏，记住！山高林密，不用再追。”
    “喏！”
    林志海，林度的侄子，第一批加入特战队，第一批进陆军研武堂，中间还有一段时间去西南跑商路。
    可谓是每一步皆紧跟铁杆团发展的步伐，还曾独当一面历练过，隐约间成为年轻一代将领的领头羊。
    他如今作为陆军研武堂步兵的带头者，暂时统领未来的将官们边学习边实战。
    王吒安排他打扫战场，一是其跟徐远山是老朋友，能配合；二是担心徐远山和张世泽的部队，在搜捕俘虏中自身伤亡过大。
    如有紧急军情，林志海能协助一二。
    卫所联军和张世泽确实打不了硬仗，还是在辽东东岸的丘陵地带抓俘虏吧，低烈度战场才是这两支部队的练级战场。
    烈度高，他们真承受不了，如若崩溃，那可是辽东半岛东岸追击战的最大笑话！
    王吒纵身上马，扬鞭而去。
    他将带领二营一万四千人，新六连六千人，新七连四千五百人，加上特战大队，穷追不舍，痛打逃亡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