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风墙云壁,截断河淮
言语之间,敖丙亦是自淮水龙宫而出。
龙庭的龙神们,都在为了抚平和河淮之间的波涛而动,他这位龙庭的主宰,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脚步之间,河淮的水眼,都显现出来一般,化作了敖丙脚下的阶梯。
敖丙的每一步跨出,都正好是踏足于那水眼之上。
借着水眼尽数相连的玄妙,敖丙一步一步的,身形便也似乎是跨越了虚实,跨越了空间一般,一步而出,便是诸多河川。
只刹那的功夫,敖丙的身形,便已经是到了河淮之交。
此间,本有一诸侯国,曰陈。
此国位于河淮之间,往里日,借着河淮的水汽,此国也算是做到了真正的‘风调雨顺’,‘人定胜天’,其国人的生活,也是极为的安乐。
但河淮涌动之际,陈国作为靠近河淮之国,作为河淮两处流域当中,最为靠近的一个节点之一,立刻便是化作了河淮的一个战场。
淮水汹汹而至,直接便越过了陈国,往黄河而至。
水脉的奔涌之下,整个陈国,数千里之地,便在这刹那之间化作泽国。
敖丙到的时候,陈国附近已经是聚拢了十多位龙神,一边联手安抚着此间汹涌的波涛,一边指挥水中的水族,将那些在水中挣扎,还没断气的凡人,给送到附近的高处,又或者是还不曾被淹没的城池。
此间,又有许多出身于陈地的仙神,也在旁边奔行,镇杀一些随着水势而起的妖孽等等。
“龙君。”见敖丙到来,此间的龙神们,神色为难之际,也不乏欣喜。
虽然因为敖丙那一道黄河不退让的命令而左右为难,但既然敖丙到了此间,那么这里,自然也就有了一个主心骨。
敖丙目光环视一圈。
淮水侵夺黄河所起的余波,并不算很大,陈国境内那些较高的地方,以及绝大多数的城池,都不曾被淹没——相比于曾经席卷天地的浩大水灾而言,眼前的动静,可以说是什么也算不上了。
可只是借斑窥豹,只看着陈地的小小水患,所有的人,都能想得到,那些水神们发起狂来过后,对天地众生所造成的伤害。
人皆言,水火无情——可实际上,就纯粹的毁灭性而言,火远远无法与水相媲美。
火的燃烧,火的蔓延,需要相当‘苛刻’的条件——而在火灾过后,更是干干净净。
然而,水灾的蔓延,只需要足够的水,只需要合适的地势,而在水灾过后,接连而至的瘟疫等等,更是恐怖……
所以,尽管这陈地只是被半淹没,而且陈地被淹没的时候,无支祁还有意的‘放纵’了那些水族,使得那些水族们听从龙神的号令四下救援生灵,致使陈地水灾当中所死伤的生灵,并不如他人所想象的那么多,但敖丙也依旧笃定,陈国完了!
这一场席卷陈国的水灾,足以毁灭陈国国人对王室的信任——而当失去了国人信任的时候,王,也就不再是王了。
看着那漫卷的水灾,敖丙漠然的解下自己的披风化作素色云界旗,然后猛的一抖。
先天灵宝的威能展开来,无穷无尽的云气自天穹垂落,然后以敖丙所在之地为原点,循着黄河流域的上下,缓缓而动。
过往的时候,不无有仙神在人间显圣,以衣袖或是单衣取走几個山头的壮举。
可相比于此时敖丙所做的,那些仙神的显圣,却是又什么都算不上了。
因为此时,敖丙抖动披风挥舞大旗,所遮住的,赫然是整个黄河流域。
无穷无尽的云气,化虚为实,便如同是在黄河的六御上,筑起了一座高墙一般。
高墙之内,便是汹涌而安静的黄河。
高墙之外,便是那奔涌的,要吞噬一切的淮水的浪涛。
已经‘接壤’的河淮之水也同样是因为这高墙的落下而分开来。
黄河之上,四渎龙庭的龙神们,亦是齐齐显化——敖丙只是太乙,他的神念,他的感知,远远不足以到覆盖整个黄河,笼盖整个黄河的地步。
所以,此时这些龙神们的存在,便充当了敖丙的锚点。
每当有龙神鼓荡他们的血脉之时,源自于天龙血脉的悸动,便会带着敖丙的感知,跨越无穷的距离,落到那龙神所在之处,然后带着那云气所形成的高墙,一路蔓延。
“好恢弘的法力!”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那些寻常的太乙就不说了,便是那些大罗们,都为之侧目。
纵然这黄河流域乃是神道之地,不为人道之气所压,纵然敖丙此时,也催动了素色云界旗这件先天灵宝,又有诸多龙神作为锚点,将其一身的法力,十倍百倍的扩大,纵然他以法力遮蔽黄河之时,还有那源自于天龙的,对水行无与伦比的驾驭力,能够令敖丙以一分的法力,撬动十分的水元。
纵然敖丙还拥有对淮水与黄河的‘宣称权’。
可纵然如此,敖丙此时所展现出来的法力之恢弘,也足以令人震撼。
黄河为四渎之一,其位格,更是直接支撑起了黄河河伯这位大神通者,黄河流域之广,可想而知。
要遮蔽整个黄河流域,要以自身的法力,引动云气铸就高墙,化作前所未有的河堤坝,将那淮水给拦住,这所需要的法力之恢弘,可想而知。
抛开任何的手段而言,纯以法力论的话,此时敖丙所显现出来的法力,已经不逊色于一些寻常的大罗了。
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撼而言,此时的敖丙,却已经是颇有些骑虎难下了。
以法力勾引云气化作高墙,这其间真正的消耗,不在于铸就这一道高墙,而在于维系这一道高墙的存在。
——为了维系那一道高墙的存在,在每一个刹那之间,敖丙体内所积蓄的法力,都是如同洪水一般倾泻着。
以法力而言,任何一位仙神,哪怕是大罗,他们的法力,也都是有极限的。
而每一位仙神,自他们踏上修行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是在辛辛苦苦的,积攒着体内的法力。
对于同一个层次的仙神而言,越是古老,便越是强大——除却因为古老者经历过更多的变故,有着更多的底牌之外,也因为古老者能积蓄更为雄厚的法力。对于仙神而言,法力的构成,除却本身的法力积蓄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们法力恢复的速度。
一般来说,仙神们在厮杀的时候,都会控制自己的法力输出,使得挥洒出去的法力,和吞吐元气所恢复的法力,形成一个相对的平衡——在这过程之间,仙神们也会以各自的手段,扰乱元气的平衡,以削弱对方法力恢复的速度。
当仙神自身的法力积蓄足够的浑厚,其法力恢复的速度又足够的快,那便是所谓的法力‘无穷无尽’者。
敖丙自身的法力积蓄,自然是不用多提的,而他直接勾连传说,通过传说来恢复自身的法力,以及直接燃烧天地之源来恢复自身的法力……这般的情况下,敖丙的法力,便绝对是称得上无穷无尽。
可此时,在这以素色云界旗笼盖了整个黄河流域的情况之下,敖丙体内那无穷无尽的法力,其恢复与消耗的速度,却是被彻底的打破了。
源自于传说的力量,以及那天地之源的燃烧,以及敖丙本身对天地元气的亲和,三相叠加之下,敖丙体内法力恢复的速度,都远远跟不上其消耗的速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穹之上,有雷霆炸响。
来自于天庭的使者,带着玉皇的法旨落下。
将这河淮之乱,归咎到了四渎龙庭的身上,并且责令四渎龙庭的龙神们,尽快消弭河淮之乱,以免众生因此而受累。
这法旨一出,河淮之间的局势,便是再次天翻地覆。
因为四渎龙神的援救,河淮之间的无数生灵,无数凡人,本来已经是对四渎龙庭‘感恩戴德’,在那‘感恩戴德’之间,玄妙的力量,亦是以一种奇妙无比的方式,影响着四渎龙庭当中那无数龙神们的心智,激励着他们安抚河淮的举动,同时,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填补着敖丙体内的法力,令敖丙的法力在恢复之时,有一种‘如有天助’的状态。
可在这一道法旨过后,河淮之间,无数因为这一场水患而受到了影响的凡人,他们对四渎龙庭的感情,他们对龙族的感情,立刻便是从感激,变成了怨恨。
尤其是那些有亲眷好友死在了这一场水患当中的凡人。
原本的时候,那无数的凡人对于这一场水患,只能归结于‘天’,因为这一场水患而起的满腔怨恨,也无处可去。
可现在,那无处可去的怨恨,却是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
堵在心头的那一口郁结,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
一瞬之间,不知道多少供奉龙神的香案被打翻,各处龙神的庙宇当中,那些龙神们的神像,也同样是被从庙宇当中扔了出来,在地上砸得粉碎。
更有甚者,直接跑到了那还在泛滥的水边,对着那些在水边若隐若现的龙神,破口大骂。
而对于四渎龙庭的那些龙神们而言,玉皇的法旨过后,来自于那些人族的怨恨,咒骂,更是对他们心智与信心的一种摧残。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犹有余力的龙神,在救护那些落于水中的人族之时,还算是尽心尽力……可当香案被砸翻,又有人族在岸上咒骂过后,这些龙神们的行为,立刻就变得犹豫,拖沓起来。
只刹那,被淮水所吞没的凡人,便一下子多出了无数。
而这,也导致了更多的怨恨。
自封神过后,龙族和人族便已经缓和,靠近的关系,便在这刹那之间,再度恢复了到了封神之前那剑拔弩张的姿态。
“龙君,眼下该怎么办。”敖丙身边的那些龙神,满脸都是愤怒。
什么是无妄之灾?
这便是无妄之灾!由淮水的无支祁所发动的,和龙族没有任何关系的淮水之乱,河淮之争,却是被莫名的栽赃到了龙族的头上。
而偏偏,龙族对此还百口莫辩——谁让龙族真的在管理四渎的诸般事务呢?
察觉到那源自于人族的怨恨过后,就连敖丙的心态,都险些崩掉,忍不住的要破罐破摔,不去管这四渎两岸的生灵——毕竟,他和四渎之君的约定,只是代为管束这四渎的事务而已。
至于说四渎两岸的那些生灵,那些凡人,他们的生死,和敖丙又有什么关系?好片刻,敖丙才是回过神来,勉强稳定了自己的思绪。
人族怨恨,也就怨恨吧。
相比于人族的怨恨而言,如今更需要关注的,是那些龙神们的想法。
“传令,各处族人,摆开阵势,以合力镇抚河淮之水汽。”敖丙吩咐道。
各处的龙神们,亦随着敖丙的号令,按照阵图,在各处摆开阵势,将自己体内的法力,都贡献出来,交由敖丙驾驭,以减缓那淮水对敖丙的冲击。
既然那些凡人连这一点的‘委屈’都受不得,既然那些凡人认为龙族救他们,乃是职责所系,是天经地义,那就让那些凡人们知晓,什么才是天经地义,用那被河淮之水所吞没的无数尸骸,来让四渎的龙神们,宣泄掉堵在心里面的那一口气,以此令这些龙神们,更加用心的,将心思放到河淮的争端本身之上。
汹涌的波涛之间,时光,可谓飞逝……转眼,便到了昆仑发挥的时候。
源自于昆仑的天光,自天穹落下,将无数的仙神,笼盖其间——天光所笼盖之处,便是昆仑法会的有缘之人。
四渎龙庭当中,还在安抚四渎波涛的龙神们,自然不乏被天光所选中的。
“龙君……”天光之下,诸多的龙神们,都将目光落到了敖丙的身上。
是应了昆仑之邀而去,还是继续留在四渎之间,安抚这四渎的波涛,一直到无支祁脱困,亦或是无支祁和黄河河伯的争端,分出胜负?“都去吧。”敖丙毫不犹豫的道。
“夷那厮,至今都稳坐不动,你我难道真要看着这小子将自己的法力,压榨到极限?”
“若真如此,我无支祁倒是无所谓,但你回去,怕是不太好交代。”一位又一位的龙神踏进天光当中落于昆仑过后,淮祸水宫当中,无支祁的声音突然响起。
无支祁的目光越过万千山水,落到黄河的敖丙身上。
随着龙神们在昆仑天光之下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敖丙支撑风墙云壁的消耗,也是越来越大。
纵然有骊女守在身边,不时的就用西昆仑的蟠桃给敖丙补益元气,但敖丙的脸色,也依旧是有些逐渐的发白。
在这消耗之间,敖丙也再次察觉到了‘金刚不坏’之躯的恐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