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城。
邓天光自从承接了治理这座城市的任务之后,几乎每天都是过得提心吊胆。
虽然这城中的百姓目前表现还算是听从他的命令安排,但他可始终没忘记那些叛逃的焉耆民。
生怕有一天这些事情在他身上复刻一遍,他可绝对没有庆修那般手段压制住他们。
虽然有薛仁贵在一旁辅佐,可手中能调动的士兵加起来也一共才一百多人,真碰到麻烦了,还真难以治理这城中六七万万的百姓。
薛仁贵看着邓天光处理面前的那堆文案,不免打了个哈欠。
出征打仗,哪怕是斗个三天三夜他也不觉得疲惫,但这些东西一入眼他就立刻觉得困倦。
“将军,后勤相关的事宜,可否能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啊?”
邓天光在这堆文案中翻出几十本册子摆在薛仁贵面前,强行瞪起带着黑眼圈的双眼恳求道。
他最近为了把这些事务处理完,当真是连觉都不敢多睡。
尽管他也想把这些事情丢给别人来处理一些,可一想到那些官员处理事务很难像自己这般尽心尽力。
要是出一点岔子,搞不好就是民变……
“我一个武将,你让我替你们这些文官来处理这种事务?”薛仁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将军出身行伍,按说应该也十分通晓这些后勤的事情才对啊,让你来处理那不正好。”
“外面那么多官员闲着,你不找他们,合着让我来?!”
“哎呀,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早到西域的那批官员,都能把高昌逼反了,现在我哪里能信得过那些没经验的官员啊!”
邓天光差点没哭出来。
薛仁贵不屑的嗤笑一声,“你就那么怕那些百姓?你是当官的,还是天朝上国之人,你怕他们?”
邓天光当真是有苦难言,本来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就算把这些人逼反了,大不了也就是庆国公再带兵来平叛一次,把那些不听话的收拾干净了,不就天下太平了。”
邓天光心想你说的倒是轻松,要是真爆发民变,先不等之后庆修会如何惩戒他,自己有没有命能走出这个城池都是问题。
当然了,他薛仁贵也就是口嗨,如果庆修在此,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要出去巡视了,你不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薛仁贵随手抓起放在一旁架子上的佩刀,招呼道。
邓天光哪里有时间,当场连连摇头拒绝,可薛仁贵却笑道:“你以为天天守在衙门里,审批公文就出不了乱子?这天下大乱,都是先从民不知官,官不知民而起的。”
邓天光有些不解,随即皱着眉头问:“何意?”
“你现在只知道一纸公文下去,这城中的百姓要交多少粮食,可你却不知道他们凑齐这些粮食需要耕种多少田亩,劳累多久。”
“如果有朝一日,这城中遭了灾,百姓终日忙碌却连口粮都种不出来,你却要让他们交税,你猜后果如何?”
邓天光神色当场变得极度精彩,他赶紧起身整理衣帽。
“薛,薛将军!且等我片刻,我与你一同去外面巡视!”
邓天光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走出这衙门了,一出门都觉得太阳刺眼。
走到城外的田垄耕地处,他一眼就看到这城中不论男女,但凡是能动得起来的,全都在卖力耕田。
虽说他们每家每户都被发配了耕牛,但有些人家焦急,耕牛劳作时,他们有的人竟然自己也套上犁,强行拖拉着工作。
这些老百姓看到他们这些官兵时,也都面露惶恐,匆忙对他们拜见。
这一路走下来,邓天光反倒也觉得这些人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
能有口吃的,维持着生活,他们也并不愿意非得砸烂一个世界来宣泄愤怒,能好好活着,谁想走上绝路。
邓天光原本还想询问这些人收成情况,薛仁贵却忽然招呼他跟着自己走。
“看到前面没!”
薛仁贵以刀指向前方,他忽然看见前方竟竟然有不少人聚集一处,而且都围在一处田垄上,也不耕作。
邓天光此刻就怕这些精壮男丁莫名其妙的聚集,尤其是像这样围成一团,怎么看都像是在商讨着要造反。
他顿时神色紧张,而薛仁贵也显然有些神色凝重,并且招呼身后的几十名巡逻卫兵紧跟在自己身旁。
“这些人不对劲,一会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先跑,我来收拾他们。”
薛仁贵根本信不过这些人,在他眼中看来胡人都是两面三刀,言而无信者。
但凡有一点可疑的表现,他都认定这些人是想搞事情。
他与手下使了个眼色,表示情况不对就立刻动手砍人。
邓天光尽管害怕,可思来想去,自己跑实在是太丢人,干脆也硬着头皮跟在薛仁贵身后。
薛仁贵亲自拔刀上前,并且脚步越发加快,直至逼近时他当场挺刀怒喝:“尔等不好好耕作,聚集在此地作甚——”
此言一出,这群人中当即有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薛仁贵乍一看差点没直接跌坐在地上!
那回头看他的人竟然是庆修!
此时庆修并没有穿他那身极具标志性的棉质衣着,而是换上了一身寻常农民在田垄间耕作时常穿的粗布衣衫,只看背影确实是和一些常年耕地劳作的汉子无异。
“你小子瞎咋呼什么,没看咱们正忙着呢吗!”
又一看,程咬金竟然也在,看向薛仁贵的神色都是不满!
“老大……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薛仁贵只觉得大脑中一阵错乱,庆修不是去攻打车师国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瞎咋呼,忙你的去!”
庆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薛仁贵赶紧滚蛋,随后又转过身钻进人群里,众人都在那专心致志的忙着什么。
薛仁贵实在是好奇,他也忍不住从人群侧面挤上去看。
“借个光,让我过来一下,我也看看……”
本来以为这些人在琢磨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可仔细一看却 让他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