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是在说我奶？”
    离开卦摊，林月花拉了拉李庄生的衣服，欲言又止。
    “嗯，是的。”李庄生坦然。
    “因为，你那个梦？”
    “对，我一直惴惴不安，放不下心。”
    林月花忍不住皱眉：“不要太迷信。”
    李庄生真诚地按住林月花的肩膀：“如果你奶奶没什么事，我以后就不信这些了。还有，你放心，我现在有很多稿费，你奶奶真需要看病的话，无论多少我都能拿出来。当然了，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也不会白给你的，会让你打欠条，等你以后工作了再慢慢还我。”
    “可是伱……”
    “你信我这一回，当我是在任性！”
    林月花和李庄生四目相对，眼神交织，终究，是林月花败下阵来。
    “你就这么相信梦里的事情吗？”林月花咬着嘴唇。
    “好吧其实我不太信，但我不希望你有一点意外，而且你奶奶如果真生病了，早点检查出来，治疗的几率也会大一点……没事啦，就当是让你奶奶做一次体检了，老人本来基础病就多，体检一下也没坏事！”李庄生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鼓励的微笑来。
    林月花叹气：“那你确定，你这样能劝动她吗？”
    李庄生摇摇头：“正常跟她说，她肯定不听我的。所以我才找了个算命的神棍，有时候骗子比亲人更可信。我看你家店里有个观音菩萨像，你奶奶应该挺迷信的吧。”
    “她什么都信一点，有时候还会去教会呢……”
    “这样最好，更容易相信这类玩意，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林月花神色复杂地看着跃跃欲试的李庄生，觉得他这么做纯属是在胡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仅生气不起来，此刻还就是愿意跟着他胡闹。
    ……
    “哎呀呀，这家红光四射，看来有个文曲星在啊！”
    一位仙风道骨的长须大爷，头顶一個道士帽，身上裹着长袍，手上举一个八卦旗，啧啧地走进一家杂乱简陋的水果店。
    刚一进门，他就忍不住皱眉，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家水果店的档次很低，里面水果都是些次品。
    “大师，您要点什么？”林奶奶赔笑着上前。
    “随便来点吧……你家孩子是不是成绩很好？”大师悠悠地问。
    林奶奶提起这些，立马来了精神，骄傲地说：“你说我家小花吗？大师你还说对了，我家小花成绩特别好，在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
    “果然没错，我路过这里，见这一条街就你家红光冲天，掐指一算，算到有位文曲星住在这里，就打算来攀个善缘。”
    “文曲星？”林奶奶又惊又喜，“你在说我家小花吗？”
    “如果你家里没有旁人的话，那应该就是她了。”大师笑吟吟的，“恭喜你啊，文曲星下凡历练，将来在这人间必定富贵不可言呐！”
    “哈哈，哈哈哈……哎呦哎呦……您别太吓我呀！真的假的！”
    林奶奶瞬间被这惊喜冲得七荤八素，抚着胸口，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我骗你做什么，又不要你一分钱。文曲星下凡到你家，你将来福气少不了哦！”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林奶奶见大师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信了七八成，口中便不住道谢。
    “受不起受不起，我就来买点水果，沾点文曲星的因果就走了。”
    “还要买什么呀，您直接拿，我送给您！”
    “该给还是要给的……”大师摇摇头，忽然端详着林奶奶的脸，“老太太，你这面相——呀！不好不好！”
    忽然间，大师尖叫一声，脸上转而变成了惊恐，连忙退出水果店。
    “大师您怎么了？”林奶奶追了上去。
    “你别过来！”大师连忙阻止，“你身上有煞！”
    林奶奶呆住了。
    大师又说：“你是不是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甚至连儿媳都死了？”
    林奶奶这才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懊恼和自责，当场老泪纵横，急忙说：“我之前找人算过，之前有个大师说我是天煞孤星……但我花六千请了一个观音菩萨了，天天都拜着，不会影响到我家小花吧？”
    “谁告诉你是天煞孤星，你这面相很正常，是有人嫉妒你家出了文曲星，所以给你全家都布了煞，想把你们都害死！你这个观音……”大师本想说这观音没用，但转念又想这家人这么惨了，便说，“你单单靠这个观音，降不住这个煞气的！”
    妈的，是哪个黑心肝赚这种没屁眼的钱，这家这么惨了还敢骗六千，真不怕被雷劈！大师心里暗暗地骂。
    “那大师您救救我们家小花！我死了没关系，我家小花不能有事啊！”林奶奶已经被吓懵了，急忙扑上前，按住大师不放。
    “老太太，你听我说，你孙女没事，她是星宿下凡，不会被煞害死的！”
    “真的？”
    林奶奶抹了抹眼泪，又惊又喜。
    “当然啦，神仙怎么会怕这种小手段呢？”大师扶着林奶奶坐小板凳上，“老太太，你坐好，听我慢慢跟你说。你们家情况是这样的，有人嫉妒你们家出了个文曲星，所以下了煞，想要弄死你们全家。你们家小花应该就是文曲星下凡，她不怕这个煞，但她还没开悟，还需要家里人护佑，如果你们家死绝了，她这辈子都开悟不了，死了就是孤魂野鬼，变不回神仙了，你明白吗？你就是她最后一位亲人，你现在千万不能有事啊！”
    “那小花……什么时候能开悟呢？”
    林奶奶被过山车一般的言语吓得六神无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事事求助眼前的大师，如果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大师脸上迟疑：“到了年纪，结婚时就能开悟了，到时候也不需要长辈护佑……但是，我看你脸上死气沉沉，恐怕……”
    林奶奶脸色苍白，全是惨然之色，咬着嘴唇：“我尽快让她结婚，可以吗……”
    “不行，神仙下凡也要守凡间规矩，年纪不到，领不了证，就不算真的结婚。”大师摇摇头，一声叹息。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林奶奶又哭了出来，“我早活够了，不怕死，但是我家小花怎么办？我对不起她父母啊！”
    “老太太，别这样，我再帮你算一算吧，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大师安慰道。
    “好好好，您算算，要什么代价，哪怕要我命都行！”林奶奶颤抖着说。
    “你可不能死，你死了你家孙女仙籍就断了，这辈子也要孤苦无依！”
    大师叹气，拿出竹筒，随便扔了几下，又装模作样掐指一算，脸有喜色：“有了，我有办法了……唉，本不想用这一招，但没办法了，只能这么做了，就当与文曲星结个善缘吧。”
    “您要多少善缘！”林奶奶立马开口。
    “善缘是不要钱的，你家有文曲星坐镇，我今天收你一分钱，将来死了都要被玉帝抽鞭子的！”大师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人，“我破不了你们家的煞，但可以用这个纸人替死。你把你的名字写上去，然后我再施法烧掉，你就相当于死过一次了，这样煞就不能再杀你第二次。唉，这个法术折损我阳寿，我是真不想用啊。没办法，谁让你们家有文曲星呢，只希望文曲星回到天庭之后，能在玉帝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我也能位列仙班，我便心满意足了。”
    “您放心您放心，只要我家小花能平平安安回到天庭，我一定会叮嘱她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见对方分文不取，林奶奶更加笃定了对方的说辞，当下便激动的千恩万谢，要给大师跪下磕头。
    大师连忙搀扶：“别别别，起来起来，你是神仙的奶奶，给谁磕头谁折寿！”
    “那您知道，给我们家下煞的人是谁吗？”
    林奶奶眼神中突然露出一丝恨意，仿佛只要知道“杀害他全家的凶手”是谁，就立马跑过去咚咚磕大头。
    “这我算不出来，那家人法力不弱。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家孙女能回到天庭，就能把你们仇家全部打入十八层地狱。”
    “好，好，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林奶奶连连点头，眼中恨意滔天。她声音尖锐，仿佛是喉咙里挤出来的，看的大师都一阵心颤。
    老太太一直以为是自己“天煞孤星”克死了全家，没想到是另有凶手，于是这些年的委屈和苦楚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她心里呐喊。
    大师心中暗暗称奇，心说那个小伙子还真是神机妙算，居然猜到这老太太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天煞孤星而自责，所以换了别的说辞来开解她。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大师神情严肃，“虽然纸人可以替死，但此刻煞气已经侵入了你的肺腑，你现在自己还没感觉到，但你已经生病了，如果不及时治疗，还是可能会死。”
    “大师，您……”
    大师淡淡地说：“这我也没办法，你的病是凡间的病。我治不了，你得自己去医院看医生。我建议你尽早去医院做个检查，然后该治疗治疗。我刚才替你算了寿数，只要你治疗及时，至少还有二十年的阳寿……嘿，你还能自己重孙子呢！”
    “但我，我，没钱治疗啊……”林奶奶犹豫片刻，不好意思地忸怩，偷瞄着大师，“您也看到了，我家这情况……要么，您，您借我点？将来等我家小花回天上了，我让她十倍还您？神仙肯定不会赖账的！到时……让她在玉帝面前多美言美言，也给您封个星宿……”
    不是，你家确实家徒四壁。但我没收你钱，你居然反过来向我要钱？向我画大饼？还有天理吗？
    还什么死了之后再还我？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大师心中一阵腹诽，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但脸上还得保持高人形象，只得轻轻咳嗽一声，轻描淡写地道：“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星宿下凡，身边自然会有贵人相助。而且如果我算的不错，你家今天将有一笔财运，你可以先用这笔钱去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