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大提琴悠扬开场,钢琴弹奏的主旋律跃然而上,随着长笛的加入,密集的鼓点越发激昂。
欢乐的音符顺着旋转楼梯一路向上,飘到了萧前川的耳旁。
萧前川抬手碰了碰脸上半遮样式的蝴蝶面具,确定它足够牢固。这才艰难地迈动脚步,在凌警官的搀扶下一步步踏下阶梯。
衣着华丽的男女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舞池中央旋转舞动。四周的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也有人自斟自酌眼神迷茫。
忽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目光。
台阶之上,出现了一位身着鹅黄色蓬蓬裙的美丽少女。
金色的蝴蝶面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却掩盖不了那纯净明亮的双眸,面具外缘的金边蕾丝更衬得她脸部线条柔和,唇形饱满。
一看便知,是个十足的美人。
她腰间的黑色丝带在背后拧成一个夸张的蝴蝶结,好似一对翅膀,勾勒出令在场女士颇为嫉妒的纤细腰线。她就乖巧地静立在那里,像一份待拆的礼物,引人遐想。
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礼物小姐”手掌向下按着裙摆,可时下最流行的堆叠设计的蓬蓬裙完全没有随着她的动作服帖下来。
这让她完全无法看到脚下的台阶,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缓慢。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黄鸡,笨拙得可爱。
不少绅士已经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帮忙搀扶,也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美人的身旁已经有了一位拥护者。
那人戴着朴素的银质面具将整张脸全都遮盖起来,身上的礼服做工精致却不够华丽。他比一旁的小姐高出大半个头来,身姿挺拔,却姿态谦卑。
绅士们不屑地扫过这身上毫无配饰的人一眼,认定这家伙没有与自己一争的实力,纷纷殷切上前凑向那位美丽的小姐。
可就在一位高瘦绅士向那位小姐表达自己的关心,要献上吻手礼之时,那银面具男子的目光突然一凛,瞬间让对方脊背发寒,僵硬地收回了手。
那种被凶猛野兽盯上的感觉,让绅士们退却。
身着鹅黄蓬蓬裙的小姐偏头不满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压低了声音。
“你干嘛?我还没看清那人的手背有没有伤呢?”
银面具男子也刻意压低了音量,低头凑到小姐耳边,“我看了。没有。”
“那其他人我还没看呢!”
“萧……小姐,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萧前川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邦邦给这姓凌的两拳。
奈何自己现在束手束脚的模样实在不好发作,只得在对方托着自己掌心的手上用力狠掐。
都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凌警官出的馊主意,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呢?
看来遥遥姐说的没错,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萧前川再次为自己逝去的节操黯然惋惜。只希望那两名凶手快点儿出现,好让他摆脱这该死的丑小鸭造型。
“哎呀!这位小姐的腰可真细。”
“里面是穿了最新式的束腰吗?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痕迹?”
“快告诉我,你是找哪家裁缝定做的。”
突然被几位女士围堵着夸赞身材,萧前川尴尬地脚趾扣地,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
“我……我不太清楚,这些都是管家为我准备的。”
说完他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的凌警官,眼角使劲儿抽动,示意对方赶紧解释两句,把这群美女姐姐给打发走。
可那人却把脸扭向了一旁,甚至企图松开手,远离包围。
可恶!
萧前川手上骤然用力握紧男人的大掌,不让这家伙逃脱。
他面上咬牙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
“啊!这位太太的裙子真是漂亮,上面镶嵌着的是……是……”
就在萧前川仔细观察那件礼服,想要研究出裙摆上闪着幽绿金属光泽的饰物是什么材质时。
萧前川陡然瞪大了双眼,向来哄死人不偿命的嘴皮子也开始打起了磕巴。
察觉到了身旁人的异常,凌日照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那位身着墨绿束腰长裙的太太,却并未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妥。
那位太太笑得开心,面具也遮掩不住她脸上溢出的得意之色,拎起裙摆左右侧身展示了一下这件让她引以为傲的战袍。
她身旁一名瘦如骨架的年轻小姐忽然捂嘴惊呼出声。
“哎呀!这不是帝国自然博物馆前阵子拍卖出的天价昆虫鞘翅礼服吗?”
昆虫?鞘翅?
凌日照这才将目光从这位太太本人移到她的裙子上。
顿时他身上寒毛直立,鸡皮疙瘩开始不受控制的成片成片往外冒。
天不怕地不怕的凌警官被触到了死穴。
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甲虫外壳排列整齐地镶嵌在裙摆上,组成了精美繁复的立体花纹。无数片飞虫鞘翅由金线穿起,在裙摆下方连成了一条条飘逸的闪亮流苏。
最要命的是礼服腰带正中别着一只硕大如枣的蜻蜓头颅,直看得凌警官头皮发麻。
凌警官非常后悔认出那是一只鬼蜻蜓。
特调局去年户外烧烤团建时,乔教授曾强行向他科普过这家伙有3只单眼,还有只小眼组成的绿色复眼。
这一眼对上去,凌日照的眼皮不自觉地抽动起来。他连忙转过头,再多看一秒,人就要没了。
可下一瞬,他偏开的脑袋又立刻转了回来,示意身旁的人看向四周墙壁。
视线所及,大厅的墙壁上挂满了装饰框。但一个个玻璃框里装裱的不是山水名画,也不是人物肖像。而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昆虫标本。
凌日照顿时从灵魂深处对这座古堡主人的审美产生了强烈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