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们家小川的病，怎么样了啊？”
    凌日照怔怔望着眼前面容还未那般苍老的孤儿院院长，声音有些飘忽。
    “杨院长……”
    “唉！你说，不管好坏我都能接受。”
    见面前年轻的医生突然顿住话头，杨院长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了？小川的情况很不好吗？是不是他又做傻事了？他现在怎么样？”
    手臂蓦地被拉住，凌日照定了定神，不经意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杨院长满是担忧的脸上。
    “您放心，他没事。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的。”
    凌日照这次很快进入角色，他安抚了杨院长几句，声称还有病人在等着，便匆匆离开。
    出了诊疗室，凌日照立刻拔足狂奔起来，吓了路过的护士一跳。
    “唉！凌医生，这么着急去哪儿啊？没听说有重症转来啊！”
    凌日照脚步一顿，转身冲向那名护士，“萧前川在哪？”
    “谁？小川？”
    护士禁不住后退一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那孩子应该在主楼后边儿的户外活动区滑……”
    “……滑梯。”
    不等她说完，眼前的人已经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南山安定医院的户外活动区说是户外，实际就是在主楼后面辟了一块儿圆形空地。
    从墙面到天花板依旧全部围得严丝合缝，只不过顶上封的是透明玻璃。这个设计让这片区域多了些自然光的照射，仅仅只是让病人感觉像是在户外而已。
    凌日照刷开户外活动区的大门，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病号服的蓝白条纹。
    视线飞快扫过，却没有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影。
    凌日照有些慌了，转身向大门旁边的保安询问道。
    “萧前川呢？你今天有看到他吗？”
    “有啊！放风时间他从不缺席。”
    身形格外高壮的黑衣保安，伸长脖子往儿童区那边看了一眼，伸手一指。
    “喏！不就在那儿蹲着嘛！”
    凌日照欣喜地顺着对方的手指望过去，目光陡然一缩。
    陈旧掉漆的大象滑滑梯下面，一个瘦小的孩子正蹲在大象肚子底下拿着个小水壶摆弄。
    凌日照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脚步发虚，一步步挪到滑梯前，仍回不过神。
    “小川？”
    那孩子仿佛没听见人叫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萧前川。”
    凌日照又叫了一声，看到对方肩膀明显瑟缩了一下，可小脑袋仍旧低垂着，不肯给出回应。
    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小孩儿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到脱形的尖下巴，这让凌日照格外焦躁不安。
    他蹲下身，扳过对方的肩膀，急于确定眼前的人。
    “你抬头看看我。认识我吗？”
    可一触碰到那孩子，凌日照的手就被拍开了。
    因为太过震惊，凌日照忘了收回手，瞬间手背上又被对方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很疼！但不及心里。
    太瘦了！
    凌日照想起先前杨院长告诉过他，萧前川在南山安定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已经13岁了。
    可眼前的孩子，瘦小得看起来不过10岁的样子。
    那双大而亮的眼睛终于望了过来，凌日照不错眼地注视着对方，期盼他有所回应。
    “我是凌日照，你认识我……”
    “我认识。”
    凌日照的问题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可下一秒，一壶冷水就从凌日照的头顶浇下。
    “你这种蘑菇，我认识的。要多浇水才能长大。”
    小孩高抬着胳膊认真在他头上浇水的模样，让凌日照凉到了心底。
    不是他！
    这个孩子不是他要找的萧前川。
    凌日照抹了把脸上的水，霍然起身，吓了小孩儿一跳。
    小川水壶一扔，飞快钻进大象滑梯的鼻子里。
    直到那人走远，他才探出头来。
    “小川，你干嘛给那个蘑菇浇水啊？他已经长得够高了。”
    留着蘑菇头的瘦高男人蹲在滑梯口，很是不解。
    小川踮起脚拍了拍那人的头，笑得恶劣。
    “他才不是你的同类。那人估计是新来的医生，想跟咱们套近乎而已。无中生友的说辞太老套，浇壶水让他清醒一下。走！小蘑菇，我们换个地方商量大计。”
    ……
    凌日照面色凝重地离开户外活动区，直奔住院楼层。
    他思绪杂乱，绷着一张脸，一路上没人敢上前搭话。
    难道萧前川没进入游戏？
    不！不可能！
    如果萧前川没进入游戏，那么自己这个伴随者也没可能跟进来。
    他一定在这里。
    南山安定医院主楼不过七层，修建的时候太早，连个电梯都没有。
    三层是食堂和室内活动区，往下是诊疗室。往上是住院病房，病情越重的病人住的楼层越高。
    凌日照一口气冲到七层，气息还没喘匀，就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地找。
    期间挨了不少骂，险些被病人追着打。
    终于在走廊最后一间房，他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唉？小凌啊！你来得正好。我这儿刚结束一个阶段的治疗，待会儿还有个会诊，得先走了。你帮忙收拾一下这里。”
    凌日照没有看一眼错身而过的中年男人，他的视线定在屋内的病床上，久久不能移开。
    “小川！”
    凌日照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几分颤抖。
    房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凌日照直接扑向病床。他想要抱一抱萧前川，可一双手伸出去，却根本不敢触碰对方。
    病床上的人看上去如此脆弱，仿佛他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此刻萧前川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被汗浸透了。宽大的病号服贴在身上，像是包裹严密的裹尸袋。
    凌日照不敢想象他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萧前川脸色苍白，眼神失焦，半张着干裂的唇抖个不停，意识已然不清醒了。
    他的手腕和脚腕都被束缚带磨出了一圈血痕。凌日照解开的瞬间，萧前川立刻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险些咬到舌头。
    “没事了，小川。没事了，别怕！”
    凌日照心疼得胸腔几乎要炸掉。
    他把手掌塞进萧前川嘴里让他咬着，从后面紧紧将人圈在怀里，一声声安抚，直到怀里的人平静下来。
    耳边熟悉的嗓音念个不停，萧前川的神智被一点点唤醒。
    理智回笼，他松开牙关，舌头顶了顶嘴里的东西，厌烦地想。
    又是洛邪？这家伙还真是……
    “咳咳咳……咳咳……”
    下一瞬，浓重的血腥味儿冲进鼻腔，涌进口里，呛得萧前川咳嗽不止。
    “你怎么样？小川，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前川惊愕抬头，“凌……咳咳……凌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