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不小心将仙君的衣服给扯破了，鸢尾花妖自觉死到临头。
    那可是极其珍贵的水云纱啊！
    整个九天神域唯有萧水之下的九重寒渊才能结出那样柔软顺滑的冰丝。这寒渊冰丝水火不侵，术法无伤，每百年才长出一寸。
    鲛人灭绝前也只织出了这么一件法衣，赠给了水神萧君。
    夜神娘娘屡次造访鲛人族求而不得的珍品，就这么毁在了它一个未化形的小妖手上。
    它真是该死啊！
    鸢尾花妖每一片花瓣都蔫蔫的打着卷儿，无力地随着水波上下沉浮。
    湖岸的各色花妖们纷纷跪地请罪，祈求宽恕。
    萧前川这才掀开眼皮，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张口正要说什么，岸上突然传来一声怒斥。
    “成何体统！”
    隔着水幕，萧前川看到来人明明生着一张少年郎的俊脸，却偏要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严肃模样。
    他迅速低头，见自己衣衫破开，肩头锁骨都暴露在外，确实有些不成体统。
    手指一绕引来水中一股暗流在周身一转，破损的水云纱立刻恢复如初，整理好衣衫萧前川这才从水底浮了上来。
    出水的瞬间，他身上的水滴凝结成珠噼里啪啦落回湖里，引得无数七彩游鱼来争食。
    萧前川拱手一礼，“镜仙莫怪！是在下失仪了。”
    镜仙侧身退避，不敢受这一礼，转而对着已经跪在岸边瑟瑟发抖的鸢尾花妖斥道。
    “山野精怪，怎可惊扰水神大人？成何体统！我早该帮上神清一清这里的杂草野花了。”
    萧前川这才反应过来，镜仙那句成何体统说得不是他，而是这群小妖。
    于是他也学着对方板起脸来，伸手指了一圈。
    “镜仙此言差矣。它们就是我这萧水畔土生土长的草木精华，何来惊扰之说？”
    镜仙木这脸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打断了。
    “还不快去准备仙露招待镜仙。”
    萧前川摆摆手，冲傻愣着的鸢尾花妖使了个眼色，后者感恩戴德地磕了几个头飞快跑走。
    待一圈花妖精怪都吓得躲起来之后，萧前川招手引水在岸边化出两把透明摇椅拉着镜仙坐下，笑说。
    “行了！别端着了，这里又不是九重天，没那么多规矩。看镜仙大人都把那些小妖给吓哭了。”
    镜仙肩膀一垮，整个人都瘫在椅子里，神情不自觉松懈下来。没了先前紧绷的，此刻看起来倒是有了少年人的活泼。
    “你少揶揄我。快给我弄口水喝。”
    萧前川一挥袖，两人之间一股水流架起矮桌。透明茶盘之中摆着冰心玉壶，杯壁水纹清透，里面盛的不是什么玉露琼浆，不过清水一捧。
    镜仙似是真的口渴，端杯一饮而尽。
    “还是你这源头水好喝啊！送上九天的那些萧水半道上就失了灵气，一点儿也不甜。”
    萧前川笑着再倒上一杯，“九天公务不忙吗？你上我这儿来不会就是为了讨口水喝的吧？”
    听到这话镜仙沉默一瞬，抓起挂在胸前的小镜子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脸，然后突然凑近身旁的人。
    “萧君，你看我是不是老了？憔悴了许多？”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立刻抱怨道：“都是因为你拒绝上九天担天职，害我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萧前川看着镜仙脸上一个皱纹都没有的光滑皮肤，不耐摇头。
    “你这是又来当说客的？你看我这里跟九天比如何？”
    镜仙不假思索，“那自然是极好的！九天共九重，风光却无二，不是云就是雾。哪里的上你这儿湖光山色草木青葱，灵气充沛吸一口就沁人心脾。”
    话锋一转，镜仙立刻又道。
    “可你也知九天公务繁忙，就当真不念半点旧情，帮日照大神分担一二？”
    “旧情”二字让萧前川心中一动，随即转过头去，语气冷淡。
    “我与他不过是各自活得久些，哪有什么旧情？”
    念出那两个字，萧前川都有些心绪不平。
    镜仙颇不赞同对方的自轻之言，坐直了身体。
    “你好歹是开天辟地的创世神之一，与日照大神同时诞生于这天地之间。那位可是已经入主神殿首座多年，而你呢？整日躺在这渊底，暗不见天日。唉！”
    说着镜仙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可知九天神殿上还空着第二把交椅，是日照大神专为你留的？”
    萧前川不为所动，缓缓闭上了双眼，掩住眸中的情绪，淡淡道。
    “众生有难我自然分担，可现在整个神域在他的掌管之下海晏河清。九重天上有没有我那一把交椅，又有何差别？”
    不待镜仙反驳，萧前川继续道。
    “水神的本职就是润泽万物，孕育生灵。九重天上都是得道成仙者用不上我，九重渊里却多得是缺少机缘的将死灵物。”
    说着一群小鱼游了过来，萧前川指着它们冲镜仙笑道。
    “喏！你看，我又新育出了一批鱼苗要看顾，不得空。上九天的事再说吧！”
    见这次还是没能成功说动对方，镜仙虽在预料之中，但还是不免叹气。
    他放下杯子，起身告别。
    “我说不过你，不与你争辩。日照大神差不多酉时便会从九重天巡到一重天，你要拒绝就亲自去说。”
    萧前川躺着没打算起身，只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的。”
    镜仙不信，看了眼他身上青绿长衫，一语戳破对方的心思。
    “你若是真的想去，也不会故意弄坏身上的水云纱，把那吵嚷着要去看日照大神的小妖给吓哭了。”
    闻言，萧前川立刻坐了起来，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
    “明明是你凶了人家，还怨我？快走！快走！我说了要去，便不会食言。”
    “啧啧啧！也不知当初哪位说了要与日照大神共治天地，结果最后一个人独居九重渊躲清净去喽！”
    镜仙说完便倒向湖中，借着水面镜光直接遁走，丝毫不给人回怼的机会。
    “你……”
    萧前川踢了块儿鹅卵石进水里，赶在镜仙消失的最后关头砸在了对方屁股上。
    如愿收获一声惨叫，他心情这才好转。
    岸边花草顿时舒展开来，鸢尾花妖端着两盏仙露战战兢兢地上前询问。
    “仙君，镜仙他仙露都没喝就走了，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萧前川接过对方手里的两盏仙露一气儿都给喝了，脸颊立刻浮上一层薄红。
    “没有，他走时挺高兴的。”
    鸢尾花妖风中凌乱，“镜仙走得那般急是高兴？”
    “是啊！”
    萧前川许久不碰仙露，酒劲儿有些上头，便顺口胡诌两句应付。
    “日照大神快巡到一重天了，他着急去看。”
    鸢尾花妖立刻领会，嫩叶捧着花朵左摇右晃，真真一副花痴脸。
    “原来镜仙也仰慕日照大神啊！”
    岸边一群小花妖都凑了过来，叽叽喳喳，“日照大神英俊神武，远远看着都光芒万丈，谁不爱慕呢？”
    “嘿！那可不一定。”
    一朵黄蕊小白花跳起来反驳道：“咱们仙君就不爱慕。”
    说着它凑到了萧前川膝前，“萧君大人可是十八重天地间的第一美人，何苦要去看那天上灼人的太阳，临水自照岂不是赏心悦目。省得那些嘴碎的家伙们谣传咱们仙君爱而不得……”
    “水仙，莫要胡言。”
    水仙花妖这才察觉自己一时口快，竟敢对上神不敬，连忙跪下叩首。
    周遭花草全都噤了声，一天之内连犯两次错，花妖一族人人自危。
    上神面前，灭一小族不过弹指间的工夫。夜神娘娘倾覆人鱼族的事也才不过百年，现在想起来都让它们从根部颤栗。
    萧前川整理好衣衫起身，对刚才小妖的失言不以为意，仍旧一副好脾气地招了招手。
    “好啦！谁想去看日照大神来着？咱们该出发了。”
    一群小妖立刻忘了害怕，蹦跳着前上，抓紧机会自荐。
    “我！”
    “还有我。”
    “带我去，带我去！我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