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天！”
    萧前川很少会叫他的全名，大多时候都是叫他“小九”。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但那是萧前川给他取的，所以愿意接受。
    每次对方笑着叫他“小九”的时候，其实他心里都是很开心的。因为这会给他一种自己与对方很亲密的感觉。
    可这次萧前川叫了他的全名，且对方声音里包含了前所未有的怒气。
    洛九天心里不太高兴，可他更不想见对方生气，于是摆尾快速游过去，想要蹭蹭对方的脸颊。
    这是他仅会的讨好方式。
    “走开！”
    一想起脖子上的红印子差点刺激得凌日照发狂，萧前川气就不打一处来。
    挥手在水中荡起层层波纹，萧前川一掌就将大黑鱼扇飞出去。
    洛九天晕头转向地在水中打了好几个旋儿才稳住身形。被推开了，他也不气馁，再次迎着水波冲了上去。
    结果毫不意外，他又一次被水波扫开。
    咕嘟吐出一串泡泡，洛九天十分不满地甩甩尾巴。
    萧前川见了，眉毛都挑出火来，“你骂我？”
    这哪里敢认，洛九天飞快摇头。
    “我长嘴就是用来吃饭和亲亲的，怎么可能会用来骂人呢？”
    情急之下大黑鱼竟然口吐人言。
    这话一出口，萧前川和洛九天都愣住了，海底霎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萧前川睁大眼睛，过了好半晌才惊喜出声，“你会说话了？”
    洛九天也没想到他竟能开口与萧前川对话了，“我……我能说话了。哈哈！”
    是因为刚才吞噬了另一部分魂魄的原因吗？
    他心情愉悦，看向萧前川莫名有些激动。
    想抱，想亲，想要占有他，永远与他在一起。
    这情绪来得猛烈，洛九天本就是从太阳神喜欢的情绪里被割舍抛弃下来的一部分。
    所以当他意识独立出来的那一刻就喜欢萧前川，毫无原由，也没有预兆。
    但他乐于接受，因为这是他心之所向。
    可刚吞下的那团神魂中似乎还有别的东西，长长的细丝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让洛九天头一次生出些别的情绪，除了喜欢以外，别的复杂的东西。
    洛九天有些不明白。
    之前的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萧前川，觉得能够待在他身边就很开心了。可现在他却想要对方也喜欢自己，贪婪地想要更多，不知满足。
    他兀自沉浸在复杂情绪里，思绪乱成一团。
    “你能开口说话了。那告诉，其他小鱼都去哪儿了？”
    萧前川看过来的目光让洛九天有些心虚，他支支吾吾，“我不喜欢。”
    “什么？”
    洛九天：“我不喜欢那些家伙总围在你身边。”
    萧前川听明白了，便不再费口舌多问。强行闯进凌日照的灵台一趟，他的精神有些疲乏，摆了摆手。
    “我困了，去睡吧！”
    说完他便转身沉入水底，银白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来，遮住了大半身形。
    洛九天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萧前川是真的累了，还是生气不想理会自己。
    虽说对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可对他放任不管的态度，更让洛九天心里难受。
    一甩尾他立刻追了过去，也不敢像先前那般放肆地凑过去，只是围着萧前川不远不近地转着圈儿。
    然后他洛九天这么一直看着对方，等萧前川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深眠，这才缓缓游过去钻进对方的怀里放松精神一同睡去。
    斗转星移，天际白。
    感受到怀里逐渐均匀沉稳的呼吸，萧前川银白睫毛轻颤了一下唰地睁开，双眼中哪有半点倦意。
    他低头看向怀中卷着尾的大黑鱼，动作轻缓地将鱼嘴掰开。
    纤长的手指一伸进去立刻就化成了窄扁的海草，在鱼肚中一顿翻找。片刻过后，萧前川皱着眉一点点抬手往外扯。
    期间洛九天几次险些要醒过来，都被萧前川抚摸着鱼鳞哄睡过去。
    海草那头似乎坠着什么东西，退出的过程极其缓慢，萧前川耐心十足。
    又过几息，七条色彩艳丽的小鱼被海草卷着从洛九天的肚子里拖了出来。
    如果此刻洛九天醒着，一定会惊讶不已。
    萧前川竟然知道是他吃了那些小鱼！
    并且没有追究他的罪行！
    海草收回后萧前川的手立刻恢复原样。他将那七条平躺着一动不动的小鱼捧在手中，默默叹了口气。
    洛九天的修为一日千里，他怎么会不晓得那家伙做了什么呢？
    从对方入水的那一瞬间，萧前川就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
    洛九天身上有股十分强烈的邪气，他本该第一时间就出手将这邪魔给消灭掉。
    但这家伙身上却拥有凌日照的味道，萧前川犹豫了。
    也是这一犹豫让他发现了那家伙对自己有着别样的心思。
    对方带着凌日照的气味对自己刻意的亲近与讨好，让萧前川根本无法拒绝。
    就好像凌日照接受了他，愿意爱他，陪着他。
    萧前川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出了问题，或者是被邪魔给蛊惑了。
    不然他怎么会放过一个邪魔活在这世上，并渴望对方留在身边。
    这太荒谬了。
    可直到方才去了日照神宫，他在凌日照的身上发现了不对，才终于明白过来。
    洛九天不是什么邪魔。
    不是他像凌日照，而是他就是凌日照。确切地说他其实是凌日照的一部分，但在萧前川眼里没有差别。
    作为凌日照的部分神魂，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染上了邪气，但萧前川感受得到，对方并没有恶念。
    甚至十分懵懂单纯，并且对自己充满了依恋。
    萧前川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这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洛九天是他取的名字，这家伙似乎就是为他而生的。
    所以不管对方做了什么错事，自己应该都会原谅他的吧！
    看着掌心里被吞噬掉灵力和修为乃至躯体的小鱼，萧前川尽管生气自责。可他还真的没办法对洛九天做出惩罚。
    还真是昏聩啊！
    他扔下熟睡的洛九天，潜入九重寒渊的坚冰层，像复活蓝色鸢尾花那般将自己心脏内的生机注入那些小鱼的身体里。
    七条小鱼眨眼化成一把彩色琉璃珠，萧前川捧着它们小心翼翼地埋进河床里。
    “你们要快快孵化出来。我欠你们的才能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