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身体猝不及防从镜中弹出，萧前川直直扑到了镜前双眼紧闭的日照神君面前。
他立刻张开双臂抱住木桩似的男人，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跨坐在了对方怀里。
好在日照神君入定够稳，没被这一下给扑得摔倒。
萧前川拍了拍胸口，奖励般地在男人脸上落下一吻。
抬头看向窗外，他啧啧两声，“天都亮了！”
随后他翻身落地，活动活动了筋骨，只觉神清气爽。
看来镜中界里的一番折腾出来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身体。
轻轻拍了拍日照神君的脑袋，萧前川逗小狗似地笑道。
“你乖乖融合。我还有事要做。等我晚上回来再陪你睡觉啊！”
后者依旧挺直脊背，端坐于镜前未曾睁眼，只是在人离开结界范围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出了日照神宫，萧前川看了眼高照的日头，转身去了火神殿。
有了镜仙避而不见的前车，这次萧前川也没客套的去敲门，直接翻墙闯入。
火神望庐此刻正一个人倚靠在庭院正中的枯树下喝着闷酒。
小杯不过瘾，他直接抡起酒坛仰头猛灌。一点酒水洒在脸上，他伸手抹去，一睁眼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顿时惊得呛咳不止。
“咳咳咳……你……咳咳……干什么……咳咳……来着？咳咳咳咳……”
萧前川从树下一跃而下，轻盈落地，举起手啪啪啪用力拍打着火神的背部，揶揄道。
“你看你，喝个酒都能呛到。望庐，你还是小孩子吗？”
望庐干瞪着眼，惊天动地咳了好一阵才缓和下来。
气息尚未喘匀，他就一把将人挥开，“不用，不用那么大力！咳咳……你来干什么？”
萧前川收回手讪讪笑道：“我来找你蹭饭啊！这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闻言，望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你不是碎魂重组了吗？还记得那些没用的。”
“哟！你还挺关心我这个老朋友的。”
萧前川也不嫌地上脏，拢了拢衣摆也靠坐在一旁。
望庐侧着身子往旁边挪远了一点，白眼直翻，“谁跟你是朋友？我们早就绝交了。”
“绝交？”萧前川又挪着屁股凑近过去，“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被挤得没处倚靠，望庐干脆拍拍屁股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落在身后的每一句话都咬牙切齿。
“从水神被邪物迷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从九渊天罚大阵落下的那天，从我院中这棵梨树彻底枯死的那个季节。”
“我火神望庐，单方面与水神萧君你，绝交！”
撂下最后一句，望庐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院中。
萧前川扶着树干站起身，仰头看着眼前干枯发黑的朽木。
想不到他们当年一起亲手种下的这棵梨树，历经了千年风吹日晒都不曾倒下。
却在他离开神域后的短短百年，彻底断绝了生机。
清晰记得当年的镜仙依旧英俊潇洒，风流不羁。也是他最先提议要给望庐新居的院子里种一棵桃树，美其名曰天降桃花。
瑶姬与云中仙还打趣镜仙说，“恐怕是小镜子，自己想要招桃花吧！
几句笑闹惹得望庐那张薄脸比他发色还红。看了眼远远坐在庭院凉亭的夜神一眼，他连连摇头。
“不要桃花。”
风神正专注于棋盘，对种什么树完全没兴趣。
倒是他对面的日照神君一心两用，落下一子后转头问向正在席间大快朵颐的水神。
“你觉得呢？”
萧前川愣愣点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儿辣。”
这话一出惹得众人都笑了。
望庐翻了个白眼端走萧前川面前的烤肉，扬言今天必须要他给出个好建议。
萧前川只得随口一说，“种梨树吧！你火气这么旺，正好消消火。”
谁知众人竟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梨树便在这一天由大家亲手种下。
往后每年丰收之日，好友们都相约聚在火神殿院中烤肉、品梨，其乐融融。
如今再想起，萧前川只觉心里空空，怅然若失。
这都怪他？
萧前川不愿这么去想，但一切确实又因他而起。
遗憾他有，心酸他有，唯独没有后悔。
他从不为自己当年的选择而后悔。
如果当年自己为了苟活，真的放弃洛九天，任他在眼前灰飞烟灭，那他便也不配再与诸神成为朋友。
不配再为神明！
他自天地诞生起便为神域众生而活，自认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错事，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愿意为对方去死而已。
就算是死，他也在莲池留足了水源，可保神域生生不息。
做到这份上，萧前川无愧天地，无愧众生。
但这天地众生若要将枷锁架在他脖子上，萧前川也绝不束手就擒。
他折了一段枯枝放入袖中，转身朝着殿中走去。
“你怎么还没走？我话说得还不明白吗？”
望庐见人还敢进殿，顿时摔了酒坛。
萧前川就那么站在殿中一步未退，酒坛堪堪砸在脚边，碎裂的陶瓷极有分寸地没有一片崩到他身上。
掸了掸衣袍下摆不存在的酒渍，萧前川没有半点儿恼怒，依旧笑意从容。
“单方面的绝交？你六岁小孩啊？不！三岁，不能再多了。”
不等望庐再度轰人，萧前川抢先从袖中掏出那截枯枝递了过去。
“喏！这是和好的礼物。真朋友从没有隔夜仇。如果有，那一定是赔礼不够。”
看着那截从他院里梨树上折下来的枯枝，望庐抽了抽嘴角，双眼瞪得比他门口的石狮子还大。
“你就拿这东西来糊弄我？”
望庐气得不轻，一头火红长发都倒竖了起来。
见状萧前川连忙叫停，“别别！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呢？”
他转了转手中的枯枝幽幽叹道：“我们都要试着往前看。你院里那棵，救不活了。可我手上这枝，还有新的未来。你愿意帮我吗？”
“新的未来？”望庐看着递到眼前的枯枝，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在下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你没白活啊！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别个拉拢人心投的橄榄枝，你就整这枯枝败叶。哈哈哈哈……你真是……真是……”
望庐笑得停不下来，笑得弓下了脊背，笑得湿红了眼眶。
萧前川踩过一地碎片，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无比。
尖锐的棱角被他一步步碾碎踏平，目标明确地走到狂笑不止的望庐身旁，萧前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问道。
“那你接吗？”
笑声戛然而止，望庐抹了把脸，抬头一手将枯枝夺过。
“接！怎么不接。既是赔礼，就没有不收的道理。”
下一瞬，那杆枯枝在望庐的手中抽出嫩芽，迅速长出青绿枝叶。
竟是枯木又逢春！
“我……这……你神力完全恢复了？”
望庐震惊不已，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生怕自己力道太重，不小心将这株脆弱的新生命给掐死。
“怎么办？怎么办？它这么细！我要种在哪里？种外面被太阳晒死怎么办？每天要浇多少水啊？”
望庐又是欣喜又是惆怅，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想好怎么安置手中的小树苗。
萧前川自顾自坐到桌边，屈指敲了敲上面摆着的空酒坛。
后者立刻会意，将手中的枝条插了进去，“这样就行了吗？”
“当然不行！”萧前川话还没说完，望庐立刻变了脸色。
萧前川无奈摇头，伸手在空坛中搅了两下，不一会儿坛中就响起了水声。
“这下行了。”
望庐一屁股坐下，抱着酒坛左看右看，笑眯了眼，刚想问问萧前川找他是想要自己帮什么忙来着？
话还没出口，殿外突然传来一声焦急大喊。
“主人，主人！你在这里吗？有个叫木禾的死人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