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二人斗嘴之际,我们便是进了城中。
龙泉并未造访故人之居,而是寻了一家客栈落脚。“鸣儿,虽是秦世伯居于此地,却是咱们拜访便好。”
我点点头,“自是了,无需登门叨扰,且客栈之中更是自在一些。”
龙泉见我并无不满,便是会心一笑。
“姑娘,先服药吧。”莫良已是煎了药进来。
“二哥,怎又如此唤我了。”如今莫武早已改口,却是他仍以主仆相论。
莫良仅是一笑,却并未出声,我亦是不再为难,心知他所思。
“妹妹,咱们去街上走走吧,方才听店家说这里的吃食甚多、甚好呢。”莫武跌跌撞撞跑进房中,笑着开口。
“好啊,”我自是被闷坏了。
龙泉拉住我,“围上面纱。”随手递上一方薄纱,“且现下已是入冬,将披风裹好。”
我便是一身浅青色毛绒滚边带帽披风,湖蓝色软靴,面遮轻纱,被龙泉握紧左手方出了客栈,迎面便是寒气凛凛。
“可冷吗?”龙泉忙揽住我的腰身,将我贴近他怀中。
我笑着摇头,“不曾。”
莫良抱着再度被裹好的血雨腥风紧跟在我二人身后,莫武则是连蹦带跳着跃至了前方,不时地回身唤着我们快些。
如今虽是入冬,街上却是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好热闹啊。”我不住地到处观望,被龙泉紧紧护着,并未被挤倒。
“妹妹,快来,这边有杂耍!”莫武已是距我们数丈远了,正于一大圈人群外大声唤着,且挥着手臂唯恐瞧不见他。
“五哥这是又见了什么新奇之事?”我踮起脚望了望,却是因得人群推搡拥挤并未瞧见什么。
龙泉护着我往莫武那边挤过去,莫良亦是紧随身后。
“妹妹,快看,这边有喷火的杂耍,我尚未见过呢。”莫武伸手帮我们拨开人群往圈内挤去。
便是靠近了中间位置,方是得见一个杂耍班子正在表演,恰如莫武所言,只见一名大汉赤着上身,双腿微曲,右手正举着一支火把往口边贴近,而后便是自口中喷出近两尺的焰火于身前,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喝彩。
表演了三次便是收了手,即刻有人上前为其披上外衣,便是有两个约着六七岁的孩童手捧铜锣向众人讨钱。所经之处,皆是人群纷纷掷出铜板。及近了我等,龙泉笑着自怀中取出一些散碎的银钱亦是掷于其中。那孩童不住地向众人道谢。
且仅是不及一炷香,便是又见得一个短衣打扮、方及笄的姑娘进得场中,朝着众人抱拳拱手,随之便是舞起了一柄长刀,几十招之后便又一名老汉持长枪与其对战,虽是花架之态,却是看得众人喝彩声不绝。
龙泉笑了笑,“可还要逛逛旁的?”见我点头,便是将我带着转身,莫良随即拨开人群为我二人辟出路来,我四人便是往了圈外而去。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且有不少花车条案售卖各类物什。莫武仍是打着先锋,我与龙泉携手信步,莫良肃面跟随。
不时地莫武便会停下询着我可要些什么,我皆是摇头。龙泉亦是欲为我添些饰物,亦是被我回绝。
“鸣儿,你这仅一支自小院中带出的木簪,旁的饰物皆是没有,真真令为夫自责。”
“相公难不成嫌弃妾身粗陋?”
“怎会!鸣儿倾城之容,即便如此不施粉黛亦是绝色难掩。”
“那还需得这些累赘何用?”我自是不比闺中女子,较之钗环簪坠之物,更是喜好剑法医术之类。
龙泉宠溺地抬手轻轻刮了我被面纱遮着的鼻尖一下,附于我耳际低语道,“若是你身子好全了,我便是将你困于卧房之内再令你盛装于我一观。”
我被他之举即刻弄得面红耳赤,却张口回敬道,“届时恐是相公不敌呢,哼。”
“哦?那便是何人沉睡了三日?似并非为夫吧,呵呵。”
“你!”我一时羞恼,急急便要快步离去。
“这位公子,看你面庭俊朗必为不凡之人,可愿近前测个签?”我二人竟是未觉龙泉身后竟有个卦摊,便是被这一声所吸引,转头见得一个年过不惑、留有须髯精瘦之人正开口相询。
“不了,谢谢。”
“欸,相逢既是有缘,你这位娘子更是不俗,不过,似是身上有些不便啊。”那人单手托着下颌拧眉望了望我。
“先生可看出有何不妥?”龙泉虽是不信,却有心一试。
那人即刻展开笑颜,却令得我甚为嫌恶,只因满面皆是奸猾之象。我便是拉了拉龙泉,轻声开口,“相公,如此术士你也信?”我与龙泉贴着身子,又是靠近他耳侧,料得此语仅他可闻,却不想……
“这位夫人,在下并未有所得罪吧?不过是见你身子并不康健,似是有中毒之象方开口指明,竟如此不识好歹!切,走走走,休要误了我挣钱!”他竟是一字不落悉数听了去!
我顿时便是一惊。
龙泉却似是未料得他竟可看出我身中有毒,便将旁的皆是略了去,忙拱手道,“先生,失礼了!不知先生可能解了内子之毒?”
莫武此时已是回转至了近前,不明所以戳了戳莫良,两人便是耳语几句。
那人一笑,竟朝着莫良开口道,“你如此不顾自家妹子的病情吗?”
此语一出,我等具是一惊,须知他二人方才以手掩耳低声之语,便是我与龙泉亦是不知情的,然这位……
“你是何人?”莫良即刻警觉,眼角微瞥向我,亦是将手中之剑自身后转给我。
龙泉微有些蹙眉,雕裘之内的手亦是握紧碧海苍龙。
“怎么,一言不合便要动武不成?”这人满脸不屑之情。
莫武忙拉住莫良,满脸陪笑,“先生误会了!怎会与先生动武。不过是素昧平生,先生不仅眼光犀利,更是耳力极佳,我等便是好奇。”
那人自傲地将双手覆于身后,侧仰头望天,一副不可一世之态。
莫武挤上近前,自怀中掏出一小粒金子,在那人眼前一晃,“这位先生,可言明我妹妹之疾了?”
那人眼光瞬间随着莫武手中耀眼之物转动,亦是随着喜笑颜开,伸出手欲抓去,“好说,好说。”
莫武怎会如他所愿,即刻收了手,将金子握于掌心,并将手转至身后,却仍是笑眼熠熠,“那便,烦请先生先言明的好。”
“你!”那人顿时变了脸色,却即刻喟叹一声,“罢了,既是有缘,那在下便是指点一二,不过嘛……”
“若是先生可解内子之毒,在下必当厚金重谢!”龙泉深施一礼。
“咳咳,好说,好说。这个,你这位夫人虽是中了毒,却并不甚重,我先开出几剂药,两日后再来一查究竟。”
“不知先生居于何处?可方便登门造访?”莫良突然开口。
“欸,山野之人,下处甚为简陋,恐污了各位贵人玉足,在下每日必是于此占卜,各位旦来无妨。”那人拱了拱手,“这诊金……”
“先生尚未写下药方。”
“哦哦,呵呵,稍后便可。”
我盯着他自条案下取出一卷空简,沾了墨便开始手书起来。那字甚是不堪,且那药方并无出奇之处,皆是清毒除燥之药。
“先生,这药方确是可解我体内之毒?”我心内冷笑却是面带急迫之情。
“这位小娘子自是不懂的,在下先要为你调理一下血气方可再行清毒。”那人毫不慌张,竟是满脸自傲之色。
“呵呵,真是有劳先生了。五哥,便是诊金先付个定钱吧。”我朝着莫武使了个眼色,他即刻笑嘻嘻地奉上几颗散碎银钱,却并不多。
“这?未免也太少了些。”
“咦,先生仅是调理尚未开始解毒,自是不该枉受了好处。”莫武自是有话可应。
那人接过后于掌心拨了拨,“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罢了,谁叫我心善呢,几位待两日后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