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有一双野性十足的深绿色眼眸,严肃的时候像极了兽瞳,浑身都散发着野兽般的凶狠。
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枪,大步走向她。
小鹤月倒在血色之中,愣愣地望着她。
他们的周围是一具具泡在绿色液体中的躯体,和一堆堆不规则形状的肢体,血色浓郁,猩红染透了一切。
直到他的指腹揭去她眼尾的泪珠,小鹤月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开始干呕,胃部涌上的恶心感席卷了她,强烈的眩晕感让她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晃。
黑泽阵利落地将她抱起来带出这间实验室,托着她的颈部让她调整呼吸,在身后的院长试图偷袭时给他补了一枪。
刚刚一枪击中了院长的后心,现在这一枪直接击穿了他的头颅。
猩红在脚下蔓延开来,如无尽的浪潮。
小鹤月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场景,满目的血腥与残肢让她恐惧,那一具具泡在绿色液体中的躯体让她感觉置身地狱。
这到底、到底——
是什么啊!
小鹤月干呕了一阵后开始呕吐,她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一口口酸水,心脏剧烈地跳动,鼻尖的血腥味始终没有褪去。
感觉心脏要炸开了。
“尼桑——尼桑——”
她本能地往黑泽阵怀里拱,手上胡乱地抓着,最后抓了他一缕金发,脸颊贴着他的颈侧感受他的体温。
无尽血色之中,他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黑泽阵用自己的外套将她包住,单手将她抱起,温热的指腹轻轻触碰她的眼尾。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用自己的力道与体温去安抚她。
枪声引来了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黑泽阵没有耽搁,带着小鹤月开始逃生。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趁乱从这所福利院离开并不难,带上一个小鹤月也不成问题。
他将这里的一切设备都破坏干净,制造了大规模爆炸与火势,将那些地下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尽数送去了地狱,销毁了所有电子与纸质资料。
小鹤月伏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颈,看着他背着自己奔走,穿梭于血色与夜色之间。
他的金发染上了血迹,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危险,像是一头终于挣脱锁链的野兽,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但是他的脊背始终稳稳地背负着她,回应着她的每一声【尼桑】。
小鹤月看到了冲天的火光,染红了漆黑的天幕。
黑泽阵带着她冲出了福利院,离开了这座困住他们许久的牢笼,奔入自由的山风之中。
“尼桑?”
“嗯。”
“我们去哪里?”
小鹤月气息奄奄,明显还未从刚刚极致的恐惧中反应过来,整个人依旧在细微地颤抖着。
黑泽阵嗓音低沉,语气笃定,“去上学。”
“哎?”
话题跳转地太快,小鹤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尼桑?”
黑泽阵道,“你这个年纪,正常应该去上学。”
无人的山间只有他们二人的对话声,显得可怖诡异。
小鹤月一点都不怕,因为她有尼桑在身边。
“唔,说的也是。”
小鹤月亲昵地贴了贴他的脸颊,“尼桑也是。”
“你在工科上天赋很高。”
这是黑泽阵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得出的结论,不存在什么安慰或者夸大的成分。
毕竟谁家七八岁的孩子能徒手改装电器设备,还能手搓小型炸弹,用的原材料还都是一堆捡来的垃圾。
而且这些都是靠她自学,有些甚至书本上都没有,都是她灵光一闪有了想法,然后在一堆垃圾里挑挑拣拣开始手搓。
如果不是在这里,她应该已经成为万众瞩目的天才了。
“其实我画画也不错。”
小鹤月笑着握着他的一缕金发,“我的母亲,生前是一个很厉害的画家。”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她在他耳畔小声地说了一个日期,“这是我的生日。”
那一天凌晨,她突然说想看日出,黑泽阵虽然疑惑,但也还是带着她去了一处顶楼,带她看了日出。
黑泽阵将她往上托了托,“嗯”了一声,“生日礼物,以后补给你。”
小鹤月眨眨眼,摇头,“不,有尼桑在,就是最好的礼物。”
她的嗓音软绵极了,指尖冰凉,“谢谢你,尼桑。”
“能够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就像童话一样。”
童话吗?
黑泽阵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与寂静的山路,眸色愈发地晦暗。
如果真的是童话,她此刻应该穿着公主裙,在城堡里无忧无虑地成长,而不是陷入黑暗中遭受折磨欺凌。
世上哪里有什么童话?不过是骗小孩的说法罢了。
但黑泽阵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嗯”了一声,托着她腿弯的手紧了紧。
他主动转移了话题,“想学画画吗?”
小鹤月摇头,“目前不想啦,我想继续研究工科,我喜欢这个领域。”
黑泽阵道,“东工大、东大的工科都不错,mit、斯坦福、加州理工的工科也属于顶级,马萨诸塞州的名校很多。”
小鹤月思索了片刻,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我的目标是东大,唔,mit我也想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
小小的女孩伏在身披血色的金发小少年背上,说着自己今后的目标。
她目前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只知道东大是国内的顶尖大学,她想去那里。
mit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可以作为目标努力。
小鹤月轻轻笑了,“不过,我一定会努力的!”
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虚弱,黑泽阵皱起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尼桑。”
“嗯。”
“真好。”
小鹤月努力侧头,轻轻在他的侧脸啾了一下,是明显的亲昵,“尼桑是世上最好的尼桑。”
黑泽阵睁大了双眼,绿眸难得泛起波澜,沉默半晌,才“嗯”了一声。
“我们还要这样一直在一起,一起去上学,一起去兼职赚钱。”
“嗯。”
“还可以一起工作。”
“好。”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下去,说话没有条理,想到什么说什么。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的是冲天的火光与巨大的爆炸声,深绿的眼眸近在咫尺,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努力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触碰他的金发,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缕金发从指缝滑走。
漫天火光中,那片沉沉绿湖也很快离自己而去了。
连续的爆炸声中,她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尼桑——尼桑——
你要去哪里?
此后数十年,她遗忘了那个名字,遗忘了那段与他互相取暖的日子,遗忘了那天在地下室的极致恐惧。
那双绿眸,那个临别的额头吻,那带给她温暖与安全感的体温——
黑泽阵!
鹤月猛地睁开眼,忽然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鹤月!”
诸伏高明抚着她的脊背,语含焦急,“鹤月!不要过度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