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俞风压压手打断，“我们姑娘有话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别想耍什么心眼。”
乞丐头闻声，立马点头如捣蒜，“嗳，是，大人放心，便是给老乞丐一万个胆子，老乞丐也不敢在您们面前耍心眼啊。”
一边说着，一边悄咪咪抬眼瞥向俞风后头的苏婳和萧锦寒。
心中苦水洼洼地往外流。
他不过是收了十两银子，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人审问，他这条小命都栓裤腰带上了啊。
苏婳定定看了他一眼，从袖口掏出纸笔，“我且问你，当日找你宣扬消息的女子……”
话到一半，却是被乞丐头忽而打断，“嗯？姑娘这声音和当日那位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都是细声细气地，温柔得像水一样。
大人要找的不就是你么……”
苏婳差点将手里的笔摔出去：“！！！”
两世为人，第一次有人说她声音温柔。
果然，人和人对于温柔的定义千差万别，尤其是在男人眼中。
萧锦寒和俞风嘴角齐齐一抽，这人耳朵怕是堵了十数斤棉花。
后者轻咳一声，面色随即沉了下来，“我们姑娘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是，旁的不必多言。”
乞丐头讪讪点头，“是，是，老乞丐知道了。”
苏婳攥了攥笔，“我且问你，那人何时来的，又何时走的？”
乞丐头怔了怔，想了片刻，“我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只记得那女子来的时候，日头正好从破庙上空落下。
她在破庙只待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走的时候，日头彻底没了，恰好刮起了大风。
那一日的风真的好大，将我们这些乞丐的衣裳、家当吹了许多走……”
苏婳提笔，在纸上记下‘日落、大风’，又在旁边写下‘酉时中’，百花宴当日，她和苏大虎酉时初回的上河村，小半个时辰后开始刮大风。
继而又看向乞丐头，“她从哪个方向来，离开时是否是同一个方向？”
“她来时和各位今日是一个方向，离开的时候则是走的东边巷子。”
“她穿的衣裳款式、颜色如何？锥帽可有被风吹过，能否看到脸型、下巴，鼻子，她穿的什么鞋子，鞋子长短如何，鞋面可有绣花，用的哪类针脚，鞋尖是否沾有泥巴，泥巴颜色如何……”
“…………”
俞风听得这一个个问题，再看她笔下一点点成型的画像，不由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若不是知道苏婳就是土生土长的上河村人，他怕是以为她是三法司出来的。
萧锦寒亦是免不了诧异，婳儿居然连审讯都会，而且问题还如此独树一帜，其中不少是他们平日都未曾想到的。
一炷香功夫后，苏婳收起炭笔，眉眼依旧有些凉，因着对方穿着肥大的衣裳，背影看不出什么，只有正面，勉强可以得出一些信息。
那人下巴微圆，着粉色绣鞋，鞋面各绣一片月牙白树叶。
可就这一点信息，还不够。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从破庙口传了进来，“你是……东家姐姐？”
众人仰头看去，便见一张灰扑扑的小脸从大门旁探进来，乌黑的眸子，神色有些怯生生。
苏婳转过头，笑着朝他招招手，“是你呀？你住这儿吗？”
这小孩儿，正是她先前在饭馆外遇到的小乞儿。
小乞儿抬眼看了眼庙中的人，小手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麻布袋，没有往里走，只站在原地乖巧回道：“是，东儿一直住这儿。”
苏婳看得心头一软，当日，他在饭馆门外，捡地上的烤串签签和麻辣烫竹筒舔舐，便是这副模样。
而且，即便是捡吃食，还不忘将饭馆前的垃圾一同带走，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苏婳抬步走近，低下身子看向他，“今日可吃过了？”
东儿抬头，看向苏婳的脸，乌黑的眸子顿时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
贝齿咬着下唇，重重点了点头：“东儿吃过了，多谢东家姐姐。”
他这两日都是在苏记饭馆吃的，有白花花的大米饭，有骨头汤，还有肉有菜，吃得很饱很饱。
三年来从未有过的饱。
这都是眼前这个漂亮姐姐给他的。
苏婳笑着摇摇头，“乖，以后要是饿肚子就去饭馆。”
说罢，便想唤萧锦寒先离开这儿，却见东儿也跟着自己迈了一步，小手伸在半空，似乎想抓她的袖子又不敢抓。
苏婳脚步微顿，笑看他一眼，“东儿可是还有话同姐姐说？”
“是……”东儿咬唇，抬眸望庙里的乞丐头一眼，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乞丐头以为他是想同苏婳他们告状，更是狠狠瞪向东儿，身侧的拳头甚至还悄咪咪挥了挥几下。
萧锦寒将一切看在眼中，朝俞风一摆手，“这里你继续派人守着，我先带婳儿和这小娃娃上车。”
“是。”俞风拱手应下。
乞丐头也不敢再瞪，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儿和两人走向马车。
东儿到了马车前，却是没上车，而是抿唇看向苏婳，“东家姐姐，我可能知道你想找的那个人在哪儿。”
“什么？”苏婳听得一惊。
“半个月前，我回破庙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姐姐来找我们老大，给了他一贯钱，具体说什么我当时没有听清。”东儿小手绞在一起，灰扑扑的脸色有些红。
“我那一日饿极了，回破庙后又忍不住出去找吃的，路上正好遇到那个姐姐，看她在布庄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我觉得很奇怪，就跟着她走了一段，一直看她进了一处大宅子后门。”
苏婳听得震惊不已，同萧锦寒对视一眼，“东儿可还记得那处宅子？”
东儿身子颤了颤，声音更小了几分，“是……县令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