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应弦抹了把眼泪，忽而心神一动，“爹，会不会是柳家？
    今日阿兄同苏姐姐借去春带彩，没让柳霖买下，他们兄妹二人当时脸色就难看得很。
    后来，我们离开的时候，玉石铺子伙计说柳家今日因春带彩差点被人砸了铺子，他们定然是恨上我们了，指不定就想出这阴毒的法子来害阿兄……”
    她越说越觉得有可能，若要说阿兄同谁结怨，柳家首当其冲，而且，三个时辰之前他们正好在赌石街，“爹，是柳家，十有八九是柳家兄妹，是他们在害阿兄……”
    “应弦！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休得妄言。”覃县令低斥一声，将她话头拦住。
    继而又朝阿筝躬下身子，双眸恳切，“覃某恳请姑娘出手替我儿除去这蛊。
    只要姑娘能成功替我儿化解这蛊，但凡姑娘所想，于覃某能力之内，不危害大禹社稷之事，覃某皆可答应姑娘。”
    现在冰粉找下蛊之人的时候。
    他这些年统共就这一双儿女，娘子生应弦时伤了身子，直到前段时间才好转些许，倘若玉成真要有个万一，娘子怕是都得跟着一块去了。
    甚至背后整个李家，怕是都得乱套。
    阿筝没太大反应，只淡声道：“我是会解这九阴傀儡蛊，不过——”
    “不过什么？”覃家父女只觉心脏忽而被人拎了起来，吊在半空之中。
    覃县令甚至都想好了，不管她开什么条件，只要在情理之中，他统统答应。
    阿筝瞥他一眼，接着道：“不过，九阴傀儡蛊不同于一般的蛊，没有母蛊，解蛊就有些麻烦，需要一个引子，我现在身上没带这引子。”
    覃县令闻声，倏地松了一口气，“姑娘需要的引子在哪儿，我立马遣人去取！
    或是可以告知这引子名字，我现在让人去药铺里调。”
    “取不了，也没法调。”阿筝摇摇头，“那玩意只在西戎有，一来一回，起码十天时间，他根本等不了。”
    “什么？”覃县令听言，差点双眼一黑栽在地上，幸得旁边的覃应弦眼疾手快扶住。
    给了希望，又突然破灭，比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令人难受。
    他的玉成，难道当真过不了今日这劫吗？
    “你这小老头，这么急做什么！”阿筝拂了拂袖子，“虽然没有引子，但可以用旁的代替啊，又不是必死无疑。
    你将他平日喜欢吃的药材、吃食拿些来，只要是九阴傀儡蛊喜欢的，左右可以试试。”
    覃县令见又提到药材，吃食，只得一股脑将覃玉成小厨房的菜食全搬了过来，青菜、瓜果、甚至是带毛的鸡鸭、活生生摆尾的鱼也有。
    至于药材，则是将覃府库房中有的人参、灵芝、雪莲等拿了来。
    雪老、周老还将压身的药丸拿了出来。
    只是，阿筝执着漆黑陶瓶，却是连连摇头，“这些都不行。”
    苏婳叹口气，借着尿遁，在花厕取了半瓢空间水珠，又切了一片先前存在空间的老参片，用大石头压碎后，悉数装进一个没喝完的酒瓶之中。
    递给阿筝，“阿筝不若试下，这个可行么？”
    众人抬眸，见苏婳连酒瓶都拿了出来，不禁嘴角一个抽抽，蛊虫难道也会喝酒吗？
    阿筝亦是有一瞬间的沉默，她往日常爱喝上一两口，可她喜欢喝，不代表蛊虫喜欢啊。
    她摩挲了两下酒瓶，正要开口，另一个手里的漆黑陶瓶忽而动了动。
    紧接着，似猫爪抓在琉璃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甚至比先前喝血时，更激烈数倍。
    “嗯，我的蛊宝宝竟当真喜欢喝酒？”
    阿筝嘴角勾起，又打开酒瓶嗅了嗅，顿时有些好奇地看向苏婳，“小婳儿这酒是哪儿买的？味道挺好闻的。”
    “我自个儿用药材酿的，你蛊……蛊宝宝若喜欢，我再酿些给你。”
    对于将蛊虫亲昵得称为宝宝，苏婳说得有些烫嘴，见大家都看向酒壶，又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事不宜迟，既然这酒能抵些用，阿筝不若先帮玉成将蛊取了？”
    覃家人闻声，果然再顾不得这劳什子酒壶，唯有一直站在门口的萧锦寒，眸色深了深。
    婳儿方才去土地庙，身上并未带酒瓶，甚至连一丝酒味也没闻得。
    屋里，阿筝让覃县令准备了一个陶盆和一个火盆，摆在覃玉成床下，将酒壶里的酒悉数倒进了空陶盆，接着，又从灰扑扑的小布袋掏出五个小陶瓶。
    雪老看得咽了咽口水，终是不舍地上前两步，“这解蛊，可需要我们回避？”
    这话虽是个问句，可里面的期盼却是浓得人耳朵震三震，其实，有生之年，若能看一次解九阴傀儡蛊，是莫大的机缘。
    但各门各派有各自的规矩，巫蛊乃是西戎巫医的秘术，普通人看倒不打紧，但他们神医谷的，一看了，指不定就会学去一两分。
    “不必，反正你们看了也不会。”阿筝无所谓摆摆手。
    雪老转身的动作一顿，这话……听得他一时都不知该喜还是该怒，这小丫头，说话咋这么耿直？
    周老眼观鼻鼻观心，又默默抬脚往前站了两步。
    阿筝没管他们，而是扬眸看向苏婳，“小婳儿，可愿意帮我打个下手？”
    苏婳只以为她需人帮忙，自无不可地点头应下。
    只见阿筝抓过覃玉成右手手腕，又拿出方才的小刀，对着他腕间侧边轻轻划了一下，“小婳儿，这解蛊，而下蛊有一类似之处，多数从手腕入手。”
    随即，将方才拿出的五个小陶瓶打开，依次撒在手腕边缘，“蜈蚣、蚯蚓、菖蒲、雄黄、金蚕通常是蛊虫喜欢的，但对于九阴傀儡蛊，除这五味之外，关键还需要一味斑螯，如今没有斑螯，则用小婳儿的酒代替。”
    苏婳愣了愣，阿筝这是在教她解蛊么？
    随着她话音落，又用指尖沾了两三滴酒水放到手腕处的药粉上，而覃玉成手肘上方的小凸起，倏然动了动。
    床榻之上，一直没有动静的覃玉成瞬时锁紧眉头，低低嘤咛出声。
    “阿兄——”覃应弦眼泪啪嗒往下掉，却只得死死捂住嘴，生怕惊扰了蛊虫。
    旁边的覃县令，宽袖下双手紧攥成拳，拳上青筋毕露。
    一众人纷纷提了一口气，几个呼吸过去，终于看到一直往上走的蛊虫竟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一步步顺着手腕伤口方向转回，速度很慢，若是仔细看，却能发现它走的路线竟是一条直线。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汤山府城城东，街尾一处僻静院子，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