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转头跟几名摄像老师聊了几句,那几名老师点点头,放了机子,退到一旁的角落开始休息。
见状,宋嘉仪放下后脑勺的手,弯腰同顾筠然鞠躬:“辛苦了,顾老师!”
顾筠然无声看她,瞧见一旁站着的工作人员,便冷着脸,轻轻点了下头。
“嗯,辛苦。”
语气生硬,话语简短,仿佛多一个字都要他命。
宋嘉仪却并未多想,她挨个同工作人员打好招呼,转过身,安排不远处的安安和其他几名助理,将点心和咖啡一一交给几位摄像老师,又一一鞠躬致谢,简直比节目开拍还忙碌。
顾筠然远远瞧见这一幕,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他身后的言清也悄然上前,站在他身后忍不住骂了几句:“小贱人!怎么开始装起来了!”
“是这样的,顾老师。”
那名工作人员在心里酝酿了下,才斟酌着开口:“您之前跟宋老师也合作过很多次了,彼此应该也比较熟悉了吧?”
顾筠然立刻晓得他是干嘛来的,当下淡淡说了一句:“还好。”
既没否定,也不肯定。
工作人员心下了然,看来传闻诚不欺我,顾筠然和宋嘉仪的确不和,二人甚至不和到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那种。
遂直言:“刚刚我看到您二人互动的时候,有些不太自然,需要接话和眼神互动的地方,您有时候会刻意回避……在镜头里显得比较突兀,所以……您在这方面可能需要多注意一下。”
刚走到顾筠然身侧的言清听到这几句话,忍不住“哼”了一声,抬起头,将手中的奶茶吸得惊天动地。
工作人员抬起头,有些尴尬的看了言清一眼。
顾筠然回头看了言清一眼。
言清便低下头,一脸不爽的拨弄着吸管,不再喝了。
顾筠然转过头,对着工作人员露出了他的标志性笑容。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大约是这几天有些累,状态不很好,给你们添麻烦了,后面我会多注意。”
对面的工作人员顿时觉得月明风清,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忙不迭的点头,带着迷妹的笑容回道:“顾老师,您这说的哪里话,您太客气了,我们也晓得今天天气不好,大家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拍摄,确实会有一点走神。”
顾筠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都是客套,相互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那您先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工作人员适时的退场。
中场休息,几人各自回到自己的车里休憩。
受恶劣天气的影响,李巷的游客寥寥无几,连带着几家铺子都瞧着没什么客人,选择了关门大吉。
雪下的越来越大,大大增加了拍摄难度。摄像老师们个个冻得面红耳赤,长时间的跟拍,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这会子人人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暖手之余,再跺几下脚,让身子稍稍暖一些。
顾筠然回到车上,翻了下拍摄行程,又抬眸看了眼窗外。
车内温暖如春,窗外冰天雪地,那个身穿白色羽绒服,脸颊冻得通红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右手拿着咖啡,一边哈气,一边笑着与摄像老师谈话。
许是谈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她举起咖啡杯,同摄像老师碰了个杯,手上的兔子手套在举手投足间欢快的甩着耳朵。
她“嘿嘿”笑了笑,低下头用手去拨兔子的耳朵,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那生动的表情,咧起的嘴角和她娇俏的动作,竟与眼前这张脸生动结合起来。
顾筠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烦,遂将拍摄行程扔到一边,转过头,闭上眼睛靠上椅背,右手用力按着眉心,沉重的叹了口气。
“明天下午两点有唐克的活动需要出席,不要忘了,到时候我让老金提前去接你,化妆师这两天请假,要先去预约的化妆室收拾一下。”
“下个月ristar的活动设在了宁城,前后几天的行程还没有出来,到时候我看情况帮你安排,能少跑就尽量少跑……”
言清简单报了下行程表,发觉自己说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便抬起头来打量顾筠然。
这一打量立时吓了一跳,他急忙伸手,将顾筠然额头的手拨了下来:“别按了,已经有红印了,早上都画了很厚的妆才将淤青盖住的,你这一掐,又出来了,一会拍摄怎么办?”
顾筠然看起来并不想说话。
他双手交叉握于胸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视线在一处虚空停住不动了。
他也许在看,也许没在看,毕竟那座椅空空如也,椅背上并无什么传世伟作,他能从漆黑的编织花纹中看出什么?
是一方世界,还是一方净土?还是他想寻得的桃花源盛地呢?
言清已经习惯了他这幅神情,当下也不再多言,挥手招来了化妆师,将他眉心的印子遮盖下去。
化妆师瞥了一眼,一声不吭的掏出化妆棉,开始遮盖他脸上的痕迹。
顾筠然依然面无表情,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机器,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匆匆遮完,化妆师低声嘱咐了一句“大约要有个一周才能消淤”,随即收拾好化妆盒,准备下车。
拉开车门的瞬间,一个欢快的声音蹿入车内,顾筠然额头的青筋肉眼可见的跳了跳。
头痛欲裂,想揉揉不得,想逃又逃不脱,一种无形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顾筠然悄然敛了晦暗,向窗外那个身影看去。
牙齿相互摩擦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言清不安的看了顾筠然一眼。
他眼见顾筠然这副模样,自己心里反倒难受起来。
“阿然,林医生那里,你最近还有去吗?”
“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顾筠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轻轻吐了口气。
言清重重叹了口气,拍着大腿叹道:“这两天我跟公司协调协调,少安排点工作,让你休息一下。”
“不用了。”
顾筠然转头去看他。
他眸中漆黑一片,深的好似他视线长久定格的那片黑色编织花纹:“才复工没多久,怎么好再去跟公司说要休息?行程都是纪姐安排的,很多都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磨来的,再推掉就有点过分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阿言,你不用太担心。”
道理他都懂,他也知道言清也都懂。
他说出来的理由,如何不是用来说服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