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矗立在眼前,令顾筠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公鸡每天早上都会打鸣,太阳早上照常升起,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怎么突然就不恶毒了一样。
可那又如何?
“我想来看看她。”
掌心已然抠破了,宋嘉仪转而攥住了衣角,垂眸说道。
周围起了风,雨丝被吹的横斜起来,细细密密,像珠帘动起,似水晶成串,以一种诗意的方式在墓园飘荡着。
“呵呵呵……”
顾筠然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这女人实在滑稽可笑,从前那么恶毒无耻,现在又开始装起来可怜。
他实在是受够了。
“别再来了。”
他哑着嗓子道。
他心里疲倦的很,实在不想再与她纠缠了。
她从前可恶也好,现在和善也罢,又或是继续虚伪下去,都同他没什么关系。
宋嘉仪抬头看他,目光戚戚,神色哀绝,眉间皱起的仿佛是千山万岭,一丘难平。
顾筠然却低下头不再看她了。
“嗯,好……”
她终于应允。
那句“好”字后半部分不甚清晰,随着哽咽,一点一点化在了喉咙里。
宋嘉仪转过身,脚步一深一浅踏过草地。
茫然中踩中地上的水坑溅起水花,她浑然未觉,木然向前方走去。
地皮微陷,轻起涟漪。
转身的瞬间,泪水混在雨中落向大地,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宣城的早上往往从一杯热豆浆开始,配上一根油条、一个金黄爽脆的麻球,或是一碗面茶,又或者是让许多人闻之色变的豆汁儿。
当然,前提是你得先起床。
城市的生活节奏愈发加快。年轻人们日出而作,日落未息,仗着年轻力盛同时间较劲,一个个把黑夜熬成白昼。
到了早上,困顿着一张脸被闹铃叫醒,披上靓丽的包装同时间赛跑,在地铁线里疲于奔命,在公交站台比肩接踵。
顾筠然不是上班族,可以不用被闹铃叫醒。
不过叫醒你的不一定是闹铃,还有可能是你妈。
他近来在家里休养,不熬夜不费脑,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听起来貌似不错,实则不然。
白日里有顾云织看着他,手机玩多了要被数落,电视看多了要被数落,熬夜了要被数落,早上起不来了也要被数落。
反之言清天天在他家里混吃混喝,把零食渣滓吃得满地都是,熬夜熬到天亮也没人管。
顾筠然一被数落他就在一旁添油加醋:“阿姨,说的真好,你早就该管管他了!”
弄得顾筠然一脸苦大仇深,整日里唉声叹气。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不到八点,顾筠然就被顾云织女士从床上叫了起来,让他陪她一起去菜场买菜。
顾筠然揉了揉眼睛,想重新躺回去。
顾云织已经掀了被子,将衣服放在他床前。
顾筠然无可奈何,只得起身。
他回宣城动手术时,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顾云织,而是术后给母亲大人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
顾云织立刻抛下手头一切,马不停蹄坐上了前往宣城的飞机。
到了医院就开始数落顾筠然,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她,是不是等哪天死了,她也只能通过别人知道他的消息。
口气极其不善,言词相当激烈。
他被顾云织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无半点招架之力,一不小心就签下丧国条约,以后什么都听母亲大人的。
顾云织立刻趁热打铁,抓住天赐良机,日日将明星儿子使唤的像自家佣人,平日里买菜上街、逛商场吃下午茶,和邻里组队打麻将,甚至是晚上跳广场舞,她都要拖上顾筠然。
顾筠然被抓住了把柄,只好听之任之,随母亲大人拿捏。
也因此,顾筠然在这一个月成了微博话题热度第一的艺人。
他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连续一个月被娱记拍了这么多次,不是“大明星出门买菜”,就是“牌友不够,明星来凑”,或者“不一样的广场舞,你值得拥有”。
甚至还有他陪顾云织逛商场,跪在地上亲自为顾云织穿鞋的图片,标题“孝子慈心,你转粉了吗?”。
粉丝们激动万分,每天都在网上讨论今天她们的老公又要陪婆婆去哪里。
她们爱死了这位婆婆大人,给她们生出了这么帅气的老公不说,还能天天带着老公上热搜,让老公天天在她们面前露脸。
有人上升自然有人跌落,有人趁热打铁就有人落井下石。
很快就有一些对家不满顾筠然频上热搜露脸,暗地挤兑,明面打压,公然炮轰顾筠然花钱上热搜,还指责他拍戏期间玩忽职守,翘班回来陪母亲,只是为了炒热度。
新闻一出,立刻引得轩然大波。
顾筠然的粉丝跑到下面纷纷评论,什么“胡说八道,狗屁不通”,“嫉妒就说嫉妒,别没事乱编故事”、“顾筠然还需要炒热度吗?”、“瞎编乱造成本真低”之类的,将网页直接搞瘫痪了,程序员不得不半夜回来加班。
顾筠然充耳不闻。
左右是休假,他才没空理会这档子事,理会了那就是工作了。
况且他背后有的是公关,也轮不上他操心,纪姐自会将事情料理清楚的。
过了两天,《天宫乱》剧组官博亲自辟谣,称顾筠然并非翘班,而是罹患脑膜瘤,不得不离组接受手术,顾筠然对待工作十分敬业,直到离组前最后一刻还在积极备戏,《天宫乱》全剧组将以积极的心态迎接康复后的顾筠然归来。
于是,微博再一次炸开了锅,舆论纷纷向一边倒,粉丝们将之前那篇新闻又拖出来评论了一遍,大骂小编无耻不要脸,顾筠然生病还落井下石,乘机拉踩,吃人血馒头开心吗?是不是非得顾筠然病死了,你们才能高兴?
于是乎,程序员们又被连夜召回,加了一夜班。
言清跟顾筠然讲述之时,整个人在沙发上笑作一团,手脚并用的胡乱比划,来表达他的兴奋。
顾筠然望着眼前在沙发上像蛆一样来回扭动的货色,不声不响将视线转移到窗外耸立的大厦,试图净化眼球。
说是休养,他却被管的像坐牢一样。
真正休养的是言清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