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夫人没办法不僵硬。
她在那说云锦不被重视,云锦就反过来提他们两人在穆少渊那儿微弱的存在感。
而且,穆少渊再不重视云锦,也是拿了赐婚的圣旨来求娶她。
没有什么比实质性的东西更加具有代表性。
可他们呢,平时在穆少渊是什么待遇,别人知道得模糊,他们自己可是再清楚不过。
这么对比下来,亲疏远近立现,还能怎么挑拨离间呢。
云锦像是看不懂她的神色,还继续给两人添堵:
“原来婚事还是父亲母亲这边出钱出力操办的嘛,穆郎真是太粗心了,连这件事也没有跟我提过。”
“不过,穆郎对于父母的帮助,没跟我提,肯定是有自己的主意。我作为妻子,听他安排就是。”
说完,云锦就转头去看穆少渊,眼神“仰慕”,亮晶晶的。
这个模样,是真心关心儿子的长辈会喜欢的儿媳妇,但绝不是永宁侯夫妻会喜欢的人。
瞬时间,屋内没了声音,永宁侯夫妻更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穆少渊今天只是准备来敬了茶就走,也猜到那对夫妻会给自己找些麻烦,他并不打算搭理。
没想到,竟是有人主动地站在自己面前抵挡了回去。
尽管他能知道,云锦那样对永宁侯夫妻,不过是他们的态度烦到她了。
可习惯了的每次不得不跟讨厌的人接触时被围攻的场面,突然多了一个跟自己站在同一边的人,这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她的“仰慕”,穆少渊看着她尽力伪装都快变成翻白眼的神情,考虑到那个念头,还是将嘲笑咽了回去。
他只轻轻点头,站在了云锦的这一边,表示夫人那些话全代表他的意思。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永宁侯本就严肃的脸色变得更黑,朝着永宁侯夫人斥了一声:
“说那么多做什么?今天是他们来敬茶的,赶紧,我等会儿还有正事要忙,别耽误了时间。”
永宁侯夫人讪讪点头,朝着身边的丫鬟瞪了瞪,怒声责问:
“人都来了好一会儿,茶怎么还不送过来,你们怎么当的差?”
等身边丫鬟下去端茶,她则将手腕上今日新换的玉镯摘下来,笑着看向云锦,道:
“好姑娘,快上前来,瞧瞧,知道你要来,我早就将见面礼准备好了呢。少渊少时就不在府里住,我们对他都是想关心也关心不到,还好,以后有你照顾他。”
云锦笑笑,并没有回应她这话。
等丫鬟将茶水端过来,蒲团摆好,她拽着穆少渊的衣角往前走,准备跪下的时候,突然身体一歪,倒在了他的怀里。
顺便还附赠了好几道用帕子遮掩的咳嗽声。
许久之后,她的脸色都开始发白,怀着歉意道:
“父亲,母亲,我这身子天生不好,在白马寺养了十多年,也还是病弱的老样子。一动得多了,就容易昏。”
她这话的意思,奉茶可以,改称呼可以,下跪不行,下跪就昏。
动得多了,就容易昏?
知道她身份的穆少渊最先表示震惊。
要是她身体真这么弱,那昨天跟他打得不分胜负的人是谁,上次被剑鞘重击之后还能游过一整片湖的人是谁,将病弱安在她的身上,简直天理难容。
但他没办法将事实说出来。
因为他的手臂,被“病弱”的云锦以搀扶的借口狠狠地钳制住了。
要是想要挣脱开,或是仅仅想要动一动,藏入衣袖里的手指就会狠狠地掐入他的肉里。
没错了,云锦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暗卫十一,病弱柔顺?不可能的。
她还是自己认识的配方,没有一点点变化。
如果不是在永宁侯府,她这样做,穆少渊定然是不会屈服,要与她再打几场分个胜负。
可在永宁侯府,能够膈应永宁侯夫妻的,什么事情,他都有极大的容忍度。
所以,他沉默了。
不过,即便没有穆少渊的否定,永宁侯夫人也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云锦真的那么体弱。
再弱,能弱到哪里去呢,总不能跪一下人就没了吧,这话,定然是为了逃避向她们下跪。
说不定还是穆少渊想出的主意呢。
他讨厌,她就喜欢。
永宁侯夫人眼里划过兴奋之意, 伸出双手,以长辈的姿态安抚道:
“没关系的,母亲知道,你跪着敬茶,母亲扶着,不会让你出太多力的,来。”
云锦咬了咬唇内软肉,眉眼松展,“好啊,多谢母亲。”
她将自己从穆少渊身上拉起,重新端起茶盏,身体颤颤巍巍的,双臂被永宁侯夫人扶着,带着力气往下沉,膝盖开始下弯。
弯、弯,离蒲团距离还隔了一段距离,云锦就身体一歪。
膝盖没跪下去,手中的茶水大半倒到了永宁侯夫人的身上,还有一小半被她极有技巧地倒到了旁边永宁侯的身上。
在头快要撞到椅子的时候,身体又多了点力量,双手找到了支撑点,将自己扶着又站了起来。
茶水不算烫,但好些是被直接泼到了永宁侯夫妻的脸上,惹起了连续几声愤怒又疼痛的呼声。
云锦看着眼前这场景,眼睛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在有人看过来时,又迅速收回。
在永宁侯夫妻粗略收拾好自己想要指责她时,她眼睛一红,呼吸变得急促,脸色苍白,站直的身体又失去了力量,朝着身旁的人倒了下来。
两人在面对外人时,倒是异常的默契。
穆少渊很配合扶着云锦,面色严肃而愤怒,变回了夜能止婴儿啼哭的骇人模样,愤怒地扶着她就往外走:
“卿卿身子骨弱,早就说过经不起剧烈的动作,嫡母又何必因讨厌我而强逼着她做不好做的事情。我们不再造访永宁侯府就是。”
“至于那什么见面礼,不想拿不拿就是,我还不至于为这点钱财牺牲妻子的安危。”
甩下愤怒的话,穆少渊扶着云锦就往外走。
永宁侯夫人坐不住了,连忙去拦他们:
“不是不是,你误会我了。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更不至于不顾云锦的身体让她做不能做的事情,我是没有想到她的身体这样虚弱。”
要是让他们这么走了,还是以这样可笑的原因,传出去后,她重新经营了几月才回来的名声不是又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