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老爷的田庄,跟其他普通田庄,有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
那便是,他这儿是正儿八经的免税的!
永业田永业田!
之所以叫这名字,就是说这些田亩是真的能够当做一份永久的基业传承下去的。
那么,这就意味着这田亩上的所有出产都是主家和佃户的。
若是胡大老爷真的指望着田亩发财,那自然会尽可能的多收点租子。
可胡大老爷自始至终没打算靠着这点田亩发财啊。
他就是把这地方当做家族的底蕴以及自己安置人手的一个地盘而已。
平素里,按照惯例来说的话,那便是只拿走四成粮食,剩下的都是庄户人家的。
没错,看似胡大老爷收了四成的租子。
可实际上,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为啥?
因为这些庄户是能实实在在把六成粮食踏踏实实的扛回家的!
就这一点可就要胜过九成百姓了。
普通百姓哪怕是自家的田亩,这长出来的粮食,首先就得交税,这个看当地狠不狠,但至少两成跑不掉。
再算上七七八八各种哪怕放在明面上也有的。
可以说,自家种地的,能把地里的四成粮食扛回家,那就是当地过得还不错的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七成是人家的,自家能落个三成就不错了。
而且,还不止如此,胡家庄这边胡大老爷对于这些个庄户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收个租子就不管了的。
作为安置年老仆人和护院的庄子,胡大老爷可是要管这些人的婚丧嫁娶的。
倒不是说一定要胡大老爷出面来办这个。
而是说,这些个庄户人家家里婚丧嫁娶胡大老爷都得安排一份礼物、礼金过去。
当然了,胡大老爷天天乐呵哪里会管这种小事儿,都是胡义这位大总管指派底下人跑一趟而已。
但就这,这么多人家这么些人,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更何况,年节之时,还得弄点东西当奖赏之类的。
基本上,这四成粮食卖的钱,能不能把这些事儿办了都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胡大老爷也还是坚持了下来。
胡大老爷倒是自问对这些个庄户不错了,可今儿一早这么稍微走走以后,他感觉不对了。
怎么还有些庄户,这房子破烂成这模样啊。
所以,茅草盖屋不算啥。
土坯加茅草也算是应有之义。
但……眼前这眼见着就要倒了的玩意儿,是不是太破了点?
这尼玛但凡家里人不是太懒,稍稍有点想法,也不至于把家弄成这样啊。
胡大老爷环视周遭一圈,然后从暗戳戳围观的人群之中随手一指。
“老张,给咱过来!”
一个身材高大到有些骇人,须发皆白的老头听胡大老爷这一声喊,立马‘唉’了一声,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胡大老爷也算是大明朝堂里少有的高个子了。
可面对着这老张,还是得矮了一头。
眼见着这老张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胡大老爷没好气的冲着人小腿就是一脚。
“你个憨货,特娘的,伤养好了不知道回府,就特么知道过自己的小日子是吧?”
“说说,大早上的不去田里干活,凑到这儿来,干蛋?”
要不怎么说这儿是胡家的老地盘呢。也只有在这群人面前,胡大老爷才能彻底放开。
因为这帮人可太知道胡大老爷究竟是啥模样了。
放浪形骸、狂怒无助、意气风发……
无论胡大老爷什么模样,这帮子不是下人就是护院出身的亲近之人,都见过!
因此,在他们面前,胡大老爷那是愈发的放肆了。
尤其是眼前这老货。
这不,被胡大老爷踹了一脚身子纹丝不动的老张,嘿嘿贼笑了两声,挤了挤眼睛道。
“老爷,咱就是个给您赶车的车把式!”
“这不,胡义、胡荣爷俩不是干得挺好的嘛!”
“咱就想着在庄子里把最后这点安生日子过完!”
“懒是懒了点,这点咱承认!”
“可咱那点田亩可是收拾得利利索索了啊!”
没错,老张当年就是胡大老爷的车夫。
看似车夫不起眼,可实际上,那时候的老张可不仅仅是车夫那么简单。
而当初老张之所以回到庄子里休养,实在是因为有一次在护送胡大老爷的途中,胡大老爷遇袭。
他拼死战斗之下,伤了!
可这老小子不知道是怕了,还是倦了,之后就恳求胡惟庸把他放到这庄子里来休养来了。
如今来看,这老小子日子过得倒是挺舒坦啊。
胡大老爷不是那种喜欢多说什么的。
他自己都是咸鱼一条呢,凭啥跟另一条咸鱼去争啊。
胡大老爷冲着一旁的茅草屋危房怒了努嘴。
“说说,这谁家啊,特么的,弄这鬼样子给谁看呢?”
“老爷我是虐待了庄户还是克扣他口粮了?”
“这是摆出来打我脸?”
老张看着一旁的‘危房’再看看胡大老爷,莞尔一笑。
“老爷,你都不当丞相了,还这么好面啊!”
胡大老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大老爷们活一辈子,这脸面都不要了,要啥?”
“别打岔,说说,这是遭灾了还是遭难了?”
“还是说这家人压根就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老张眼见着话题没能转移成功,暗叹了口气,这才沉声道。
“您说的这些,都有吧!”
“这是老杜家!”
“就是当初断了一只手的老杜!”
“他最开始时日子倒还好,毕竟老爷你招呼过,该给的银子都给了不说,每年年节都还有赏赐。”
“老杜家的田亩也足够,一家人本该乐呵过日子的。”
“可结果呢,先是老杜家的老爹老娘先后病了,然后媳妇儿也没了。”
“这前前后后可花了不少银子!”
“然后,老杜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