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不禁怔在原地,过去的回忆在这一刻猛然涌上大脑,浑身微微颤栗,怎么也迈不开腿。
沐辞一看便知,急忙挡在墨玖安面前,随即拉着她便逃离了那里。
墨玖安被沐辞带领着,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容北书。
容北书则直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脏渐沉,那幽暗的双眸也变得有些波澜起伏。
她情绪异常,容北书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一旁的容长洲也精准地捕捉到弟弟细微的表情变化,小声地问:“你不去看看她吗?”
容北书沉默了片晌,呢喃道:“酉时去罚抄”
在与她合作之前,容北书确实想过尽可能地掌握她的一切,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墨玖安媚骨天成,媚眼如丝,长相更是无可挑剔,倾国倾城。
面对他时,她总是强势冷硬,话语间轻佻撩拨,那眼神却像黑夜里无光照亮的角落,深不见底。
容北书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可她,好像每一天都在颠覆他对她的认知。
早在猎林见到墨玖安对抗猛虎时容北书就已经猜到,她那诡谲的身法绝对不是七年所能练成的,她的箭术的确出自蒙大统领之手,但武功不是。
所以,那十一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容北书有种预感,大概率,不是美好的。
容长洲见弟弟眉眼沉凝,依旧望着那早已不见人影的远方愣神,便立即拉着他走向帐篷。
见不到便不要看,徒增伤悲。
沉默了许久后,容长洲才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们兄弟二人像谁吗?”
容北书正在垂眸沉思,听到容长洲的话,转头看去。
“谁?”
“苏氏兄弟”
容长洲目光平落远方,昂头挺胸,满是自豪的语气。
容北书的思绪成功被容长洲吸引,眉头微挑,问道:“他们是谁?”
“嗨,你不认识,我当然没有资格与东坡兄比,不过你嘛,在某些方面,确实比辙弟弟厉害那么一丢丢,你哥我都不用进局子”
看着他满脸得意的模样,容北书淡淡一笑,“兄长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这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一说,不然别人以为我疯了”
“兄长在我面前无需拘束,尽管胡说八道,我都不会多想的”
“你才胡说八道,哥哥我说的都是精句!知道吗!?”
容北书唇角弧度微扬,温声开口:“知道了”
“还说我胡说八道吗!?”
容长洲说着,摆出了一副威胁的表情。
容北书笑着摇了摇头,妥协道:“不说了”
回到寝殿,墨玖安疲惫地仰躺在床,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很多梦。
她看见那些动物被人捕杀,禁锢,折磨,然后被关进铁笼,用铁链拴住手脚,用烙铁烫伤全身。
可下一瞬,墨玖安顿感晕眩,铁笼翻转,再睁眼时,她却成了那个被困笼子里的兽。
有人拿铁棍打她,用烙铁烫她,将她的手脚困住,扔进冰冷刺骨的寒池里,不断窒息,挣扎。
她蹲在角落里,寒风呼啸,衣衫褴褛,她蜷缩着身躯,发现身体好像小了许多。
忽而,她掌心传来一股暖意,眼前也从昏暗的房间变成了茂密的树林。
她逃脱了。
她在森林里拼命奔跑,身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墨玖安看不清,只知道自己的手被眼前人紧紧攥着,拉着她逃亡。
身后依旧有无数个黑影追赶,她们跑了许久,最终精疲力尽,跌倒在地。
那群黑影猛地扑过来,殴打,拖拽,墨玖安拼尽全力反抗,却毫无效果。
那个带她逃离的身影须臾间被黑影团团围住,然后一寸寸地被他们吞噬殆尽,永远地消失在墨玖安眼前。
她想跑过去救她,但怎么也无法动弹。
她不断地呐喊,哭泣,可喉咙堵住,发不出丝毫声音。
在极度无助与绝望之中,她惊醒了。
沐辞和悦焉满脸心疼地望着她,扶她坐起后,温柔地给她擦拭汗渍。
墨玖安坐在床边微低着头,大口大口喘气,熟悉的恐惧萦绕心头,胸口和嗓子都传来沉闷的痛。
“公主,容少卿来罚抄,在外候了很久了”沐辞小声禀报。
墨玖安没有回应,闭着眼顺了顺气,许久后才起身,走出了内殿。
人人只知道玖安公主美艳动人,受皇帝万分疼爱,因此嚣张跋扈,目无尊长。
可无人知晓她心中的原则和底线,无人知晓她过人的才智,更无人知晓她如此冷冽傲娇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悲惨可怖的过去。
容北书也不知道,但他能预感到。
容北书走进殿门,再次见到墨玖安的那一刻,不禁愣了一瞬。
她面色苍白,那双坚毅冷硬的眸子此刻却显得些许黯淡,眼神里亦没有以往看向他时的犀利与戏谑。
她身穿淡蓝罗裙,坐姿依旧端庄挺拔,神色平静无波澜,可落在容北书眼里,偏偏就生出了几分疲倦与落寞。
容北书就那般望了片刻,直到墨玖安眉头微挑面露疑惑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拱手作揖。
“免礼,明日便要回京了,容少卿其实不用来的”
墨玖安声音略显沙哑,同样也没逃过容北书的耳朵。
他剑眉微蹙,缓缓直起身。
“微臣想来”
墨玖安一侧唇角微勾,敛下目光指了指一旁的桌案,“那便开始吧”
容北书颔首领命,席坐研墨,静静地开始罚抄。
墨玖安示意沐辞她们退下,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墨玖安就那般望了好一会儿,无聊的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容北书,你陪本宫下下棋吧”
容北书停下动作抬眸看去,嗓音轻缓温和:“公主没睡好,不该思虑过多,不宜下棋”
墨玖安顿时皱眉,一副命令的口吻:“过来”
容北书轻叹口气,只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