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的兴致好像不太高？”
    砂金懒散的把玩着一枚筹码，踩着人行道边的台阶慢慢走着，随口道：“很消极？”
    程澈想了想，点头，“是，我每次看到这种满是霓虹灯的街道都会想起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算是一种记忆锚点，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记忆锚点会是这种对比强烈的带着复古意味的霓虹灯。”
    砂金挑眉，侧头看着程澈，“想起了什么？”
    “嗯……可能是小时候穿着礼服站在台上拉小提琴或者弹钢琴？”程澈想要皱眉却发现酒劲儿已经过去了，只能揉了揉脸颊，回忆道：“还有结束演出时候被哥哥姐姐带去逛街，装在小推车里面走过一排排的货架，想要吃什么喝什么都丢进推车里面。”
    说到这里，程澈微微叹了口气，“还有那种塑料压成的拼图一样的地垫，发出一种廉价但混着香精的塑料味儿。”
    砂金：……
    那还想的挺多的。
    砂金想象了一下程澈记忆的场景，半晌才摇摇头，“还有什么？”
    “还有……那年生日我爸爸终于闲下来了，妈妈去给我定了一个超级大的蛋糕，上面用奶油做出了我的生肖。”程澈茫然了一瞬，转而咬牙切齿，“然后邻居家不懂事的小孩子来玩，我没有切蛋糕他就一勺子挖走了我的生肖小奶油，那可是专属我的！”
    这个仇他能记一辈子！
    砂金：……
    砂金沉默一瞬，转头看着程澈，“我能够想象你当时的心情，但是抱歉，我无法感同身受。”
    程澈侧头看着砂金，盯着那双像是霓虹灯一样艳丽魅惑的眼睛，想了想后开口，“那我带你体会一下？”
    “哦？”砂金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怎么体会？”
    程澈想了又想，摸了摸兜最后还是将手伸向自己的耳朵，摘下那枚来自卡芙卡的可以发出细微响声的铃兰耳坠。
    他将耳坠捏在手指之间，看着砂金晃了晃。
    清脆的响声之后，是青年没有什么感情但却清越的声音，“现在是早上六点钟，要起床了。”
    砂金点头，闭上眼睛又睁开，“好，起床了。”
    “下楼吃早餐了。”程澈将耳坠塞进砂金的掌心之中，摸出一个小本子，捏着笔快速在上面勾出一个餐碟的模样，声音之中却带着哄小孩子一样的笑，“今天的早餐是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还有单面煎的鸡蛋，两个素包子，以及一颗去掉皮和果核切成块的苹果。”
    砂金站在台阶上面，低头看着程澈的动作。
    白色的纸张上面用灰黑色的笔简简单单勾勒两笔，勾勒出没有颜色却很传神的食物。
    程澈捏着小本子，看了一眼砂金，“二十分钟之内，你要吃完这份早餐，再去听完一段英文的早间新闻。”
    砂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朝着前方走了两步后晃晃手中的耳坠，“好，我吃完了，听完了，二十分钟后。”
    程澈往前走了两步，翻过一页后画出一条两侧长满树木的小道，轻声道：“换跑鞋，顺着家门走出去，绕着小区慢跑四十分钟，然后再回来。”
    砂金微微一怔，晃晃手里的小耳坠，“要跑起来？”
    “动起来，这可是经过我好多哥哥姐姐实践的养小孩时间表。”程澈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皮鞋，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咱跑十步就行了吧？”
    砂金点点头，缓步朝着前方跑去，停在一个路灯下方，然后回头看着程澈，“刚刚吃完饭跑步是不是不太合理？”
    “没吃饱啊。”程澈再一次翻过一页，懒散道：“就是咖啡杯一样大的碗和核桃一样大的包子，是为了在晨练之前填一填肚子，免得低血糖晕倒。”
    砂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一次凑到程澈面前，很是好奇的模样，“然后呢？”
    程澈画出一个杆儿，上面戳着一朵云彩，下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接下来是洗澡，要在二十分钟内洗完澡换上出门的衣服。”
    砂金：……
    砂金看着那朵云，“这是你合理的想象还是你家的淋浴间就是这样的？”
    “想出来的，会下雨的本来就是云彩。”程澈念叨了一声，看了一眼砂金身旁的电线杆，“要不……？”
    砂金沉默一瞬，看着电线杆沉默的站着。
    程澈凑过来一起站着，手中继续写写画画，勾出一个不凸显身材的运动套装，“洗完澡之后我们要换上学校的制服，司机或者哪个哥哥姐姐等在门外，背着书包上车，二十分钟我们就到学校了。”
    砂金举手提问，“容我问一句，这是哪个阶段的教育？”
    “小学啊，我总不能带你体验幼儿园？那还有老师哄睡呢……”程澈看了砂金一眼，收回目光指指点点，“然后就是上课，九点钟快十点钟的时候会有生活老师给你发一颗煮鸡蛋和一份牛奶，还有一块枣泥糕。”
    砂金看着程澈继续写写画画，一张接一张的白纸被画的满满当当然后翻过去。
    “中午快十二点钟的时候就会下课，我一般不会回家，我会找个风景优美没有人的小角落吃完饭盒之中的饭，然后塞进储物柜，等着晚上带回家洗掉。”程澈坐在台阶上，身旁的砂金同样坐下来。
    后来就没有了，初中高中的时候他太疯了，被建议去公立学校多和陌生人接触，学会自己处理人际关系。
    砂金撑着下巴看着程澈写写画画，半晌才询问，“应该是会有午睡时间的吧？”
    “有，我小学的时候就有宿舍了，会回去睡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再继续上课。”程澈应了一声，将时间线拉到下午，一脸平静道：“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放学了，接下来我要去跟着司机上兴趣班。”
    说到这里，程澈抬起头，目光看向广场上没有人演奏却还是拉出悠扬乐曲的乐器，诚恳建议，“朋友，你去给它一巴掌。”
    砂金：？
    砂金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广场，“然后呢？”
    “然后啊……”程澈站起身来，朝着砂金伸出手，“教你弹琴啊，我很会的。”
    砂金沉默片刻，抬眸看着程澈，“很会？”
    程澈将砂金扯起来，推着对方朝着小广场走，声音之中带着轻松的笑，“对，超级会。”
    砂金沉默着被推着朝着那些可怜的乐器走去，看着程澈毫不客气的给每个乐器一巴掌，拍哑声之后才慢慢调试音节。
    砂金想了想，指了指程澈兜里装着的小本子，“能送我吗？”
    “当然，不过要等一会儿。”程澈摸了摸钢琴的琴键，将手上零零碎碎的饰品摘下来，“等我画完给你。”
    砂金想要后退一步让开表演场地却被抓住。
    青年面无表情但动作温柔，握着他的手掌将手按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面，“要大胆一点，只要你足够自信，就不会有人发现你错了拍，就算发现了，你也可以说是你自己修改的音符。”
    砂金：……
    砂金默默转身，“学完琴之后呢？”
    程澈回忆一下，似乎有点茫然，“回家吃晚餐，写作业，然后就是夜生活。”
    砂金眼皮跳了跳，“什么夜生活？”
    这种小少爷的夜生活是什么？
    美食美酒美女赌桌筹码赛车？
    “放弃游戏机和电脑，做一个合格的抱枕。”程澈面无表情，冷漠开口，“睡前还要背两页单词。”
    砂金沉默片刻，松开手，“我一点都不想体验了。”
    “体验到晚餐时间？”程澈推开一个像是指挥的男人，自己坐在了钢琴前方，抬手按着琴键，侧头看着砂金，“来吧朋友，这是我的游戏，你要陪我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