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越听到最后,他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大堂妹前一句百姓,后一句平民,光前后这两句,已然让他含在嘴里的想要继续劝阻的言语,再无法诉诸于口。
眼下情形,他是既想让孟十三安稳平安地别去掺和任何祸端,又打从心底被孟十三说服了。
孟十三瞧着孟仁平的神色,便知她已经说服了大堂兄:“大哥,我已然入了局,大哥便无需再费心劝阻我。作为孟家女娘,纵然大哥有心护我,可大哥又岂能时时刻刻都护着我。既是如此,那何不放手任我去闯?”
“知道了。”孟仁平知晓已然劝不动,既是改变不了孟十三,那他就另作安排,“我再去找两个身手高强的侍女,到你身边侍候保护你。”
孟十三拒绝:“不用,我身边有风筝,还有长安,已经足够了。大哥要是还不放心,那往后我出门,我把小银也带出去,小银护主,倘若有谁不长眼,胆敢欺负我,小银定会扑上去将他身上的肉嘶下来。”
孟仁平是听过小银的:“那只银色狐狸……可以。”
银狐的战绩,他虽未亲眼目睹过,却也早听高近同他禀过。
绘声绘色,战绩不菲。
孟十三弯起嘴角,看来大堂兄也知晓小银的厉害了,不然不会如此轻易地便被她说服。
再者,她的秘密有点儿多,身边的人最好是自己人,其他人再是亲近,也难保个个都能管住嘴儿。
故而大堂兄的人,她用来替她办事儿就可以,用放在她身边贴身侍候那不行。
“崔七公子那边,你别接触……尽量少接触。”孟仁平补上一句,“真有事情要商量,让你身边的人去,赏春宝珠风筝长安都行,实在抽不开人手,你就让高近去,他手底下多的是能跑腿儿的。”
到底作为兄长,他还是很介意自家大妹妹与外男频频接解的。
当然,殿下除外。
孟十三虽有九成九的年月皆在避世清修,整日对着老祖,但对于凡间的了解还是挺多的,特别是关于女儿家的。
毕竟她就是女的嘛。
是故,她点了点头。
孟仁平见孟十三乖乖点头,即时眉眼舒展,谁家妹妹都没有他家妹妹可人。
实则他不知道,孟十三能应得这般爽快,也是因着崔瑜那厮,她已然有别于初时相见那般有着旧友重逢的喜悦,着实已经不太想见到崔瑜。
也不知过了十数年,那厮到底经历了何等心路历程,竟狡诈诡辩得令她有些陌生。
此番再见,为了再见过去的她,竟是连她都能利用,虽则尽因他并不知晓她便是过去他认得的孟十三,然终归无缘,还是能不见就不见了罢。
而孟仁平同时也在心里默默打算着,眼下崔瑜虽未对他家大堂妹造成实质的伤害,不过光是崔瑜故意引大堂妹进灯山坍塌此局之中,他便不能轻易地放过此等无耻之徒。
需得找个机会,好好地让崔七公子知晓知晓,崔氏不好欺,他孟府亦不好欺!
孟十三怕孟仁平刚出宫回到府里,便先有孟老太太与商氏来叨叨,后有她聊到现在,应是尚未听闻她与陆娉婷打了一场的事情:“大哥,陆府的三小姐于御街附近欺负美景,被我遇上了,我当街便与她打了起来。”
孟仁平眉心一跳:“……谁赢?”
孟十三回道:“没输没赢。”
孟仁平刚想进一步问仔细事情的经过,岂知刚张开嘴儿,便看到赏春急匆匆踏进淼渺堂。
“大公子。”赏春先对孟仁平行了一礼,后与孟十三禀道,“小姐,陆府的大夫人来了!”
“来了?”孟十三没感到意外,于是只略略挑了下眉毛,再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孟仁平。
孟仁平察觉异常,本是不欲插嘴的他开了口,问赏春:“陆大夫人来,可有说所为何事?”
赏春看了眼孟十三,得孟十三点头,她方回答孟仁平:“为着陆三小姐被小姐打了三鞭子的事情。”
“三鞭子?”孟仁平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过头去震惊地问孟十三,“你方将不是说没赢么?”
“也没输啊。”孟十三眨了眨眼,十分无辜。
孟仁平感觉头晕了起来:“赏春,你同我说说,夭夭与陆三小姐……不,从美景是如何遇到陆三小姐开始说。”
他说得有些有气无力。
赏春同情地看着孟仁平:“诺。”
她虽未跟着孟十三出门,不过她是泰辰院的管事娘子,但凡有何事情,不管好的坏的,宝珠回府之后,必然会同她说一说。
不同的,只是能说的程度。
详细,亦或大略带过。
一得到温氏过府上门来拜访商氏的消息,赏春就直奔外院建丰院来了。
直至她慢慢与孟仁平阐述完孟十三因孟美景而与陆娉婷大大出手的整件事情的过程,方有下人进堂内来禀。
下人行礼后规规矩矩地禀道:“大公子,大太太让人来请大小姐到清名堂去。”
孟仁平应道:“你回大太太,就说我与大小姐马上就到。”
“诺。”下人领命去答复,很快退出淼渺堂。
“大哥其实不必去,我告知大哥有此事儿,也只是想让大哥心里有个底而已。”孟十三真没想让孟仁平为她出头的意思。
“不知便罢,既是已然知晓,便没有坐视不管之理。”怎奈孟仁平刚说完,便打了个哈欠,腿儿也软得有些站不住。
他慢慢坐回座椅里。
孟十三瞧着挺担心的,毒是她与长安所毒,没有谁比她们俩更清楚孟仁平经此中毒一遭,毒虽已解,身体眼下却是虚弱得很,需得卧榻歇息静养最好。
她的到来已经妨碍到大堂兄的休息,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大堂兄拖着病体到清名堂去为她争辩。
于是孟仁平没撑住坐回椅里的同时,孟十三便起身道:“大哥还是好好歇息吧,清名堂那边尚有大伯母在呢,大伯母与大哥一样,皆是疼我护我,想来陆三小姐的母亲再不讲道理,大伯母也能应对。再说了,我也不是好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