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的手里,的确拿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布。
大殿里的众人,互相看着,最后还是人少的一拨带头跪了下来。
“臣等接旨!”
人数虽少,声音却是洪亮。
范文程虽然已经年过花甲,可是眼神却很好使。
他把目光投向了人数较多的一拨人,眼神逐渐变冷。
“多总管!”
范文程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大内侍卫总管多隆,点了点头:“老夫没什么说的了!”
多隆对着范文程很是恭敬,拱手行礼恭声道:“是!范少保!”
随即转头看向仍然站着的一堆人时,脸上挂起了残忍的狞笑。
他抬起右手,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大殿外立刻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内没有跪着的一堆人,看着多隆和范文程的反应,顿时有些不安起来,不过仍然在互相安慰:“无妨,无妨,法不责众......大殿之上......总不至于妄动刀兵......”
然而他们的幻想很快破灭了。
一大堆手持腰刀的大内侍卫和宫中内监,从大殿外冲了进来,直奔着这群大臣而去。
“ 啊.......”
一个浑身肥肉身穿五品服饰的中年官员,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奴才接旨!奴才接旨啊!”
一边喊着,一边像个球一样从站着的那群人中间滚了出来,直接噗通跪在了前面。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眨眼的功夫,等带刀侍卫和内监跑到跟前,仍然站着没有接旨的大臣,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人了。
为首的,正是吏部尚书阿思哈和兵部尚书噶褚哈,身后站着吏部侍郎泰必图等等数人。
眼看着自己已经被大内侍卫和内监团团围住,阿思哈和噶褚哈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一脸轻蔑的看着范文程。
“一条汉狗,太祖皇帝赏了你口饭吃,就觉得能咬主子了?什么时候这乾清殿上轮的到你这条汉狗说话了!”
兵部尚书噶褚哈是个粗人,对着范文程直接就是贴脸输出。
饶是范文程一辈子厚脸皮,此刻也被噶褚哈骂的老脸通红。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揭他是汉人的伤疤,对于自己汉人的身份他视为耻辱,恨不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纯种的鞑子。
眼看着噶褚哈哈哈大笑,范文程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索尼原本站在旁边默不作声,此刻却忍不住出言道:“噶褚哈!噤声!”
“范少保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钦定的大功臣,由得你在这里胡说......”
索尼一向不爱多事,只是这噶褚哈与他有旧,到底没忍住出言劝了一句。
没想到噶褚哈丝毫不领情,又转而对着他开始疯狂输出:“我还以为旁边这个没了嘴的葫芦是谁呢,原来是索大人,怎么,你是要做这汉狗的走狗吗......”
索尼气的是七窍生烟,喝骂道:“噶褚哈!”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范少保手里拿的是圣旨!你是要造反吗?”
噶褚哈却是轻蔑的一笑道:“圣旨?造反?”
“咱家随太宗皇帝征战沙场,从关外打进关内,咱们这江山,咱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说咱家造反,恐怕这满朝文武勋贵,就不剩下几个忠臣了吧!”
“那个黄口小儿,配做咱这江山的皇帝?”
“今日,我等就是要上疏,让他退位让贤!”
“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软骨头罢了!”
说着话,噶褚哈朝着前面跪了一地的原本同党,狠狠的啐了一口,再次望向范文程:“兀那汉狗,那黄口小儿有甚狗臭屁,快快放来......”
眼见着噶褚哈越说越过分,范文程给多隆使了个颜色。
多隆心领神会,大步流星朝着噶褚哈走过去,摘下带鞘的腰刀对准噶褚哈脸上就是两下。
虽然噶褚哈也是一员征战沙场多年的武将出身,可到底是上了年纪,猝不及防之下被多隆打的鲜血直流,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旁边的几名官员本想去搀扶,却被围过来的侍卫用刀架住,动弹不得。
吏部尚书阿思哈却是根本不管自己脖子上的腰刀,直接弯腰去搀扶噶褚哈。
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侍卫却是有些慌神,下意识的躲开了阿思哈的要害,只在对方的朝服上拉开了一个口子。
“范少保,索大人,还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今日之事,我等本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也做好了豁出性命的打算,不要再弄这种把戏,没得让我瞧不起......”
阿思哈语气平和,压根儿听不出身处险境的慌张。
他把噶褚哈搀扶起来,交给了身后的吏部侍郎泰必图等人,推开身边围着的腰刀,扬声对着范文程和索尼大声说道。
索尼神情一暗,不再说什么,不留痕迹的朝后退了一步。
范文程却是一声冷笑:“哼!”
“你们目无君上,竟然还有脸说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
“不过太皇太后和圣上心地仁慈,哼......”
看着阿思哈等人一脸不屑的模样,范文程也是冷哼一声,知趣的住了口。
他举起圣旨,扬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没错!
鞑子小皇帝的诏书里的确没有下令,当场格杀这些谏言废立的文武大臣,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康麻子自然不会干。
诏书上说,文武大臣是受奸人蛊惑和蒙蔽,本心也是为了鞑子朝廷基业千秋万代,所以才做了错事。
若是能认清奸人面目,迷途知返,供出奸人,与奸人划清界限,则是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打入天牢,待三司会审后再行定夺。
若是抗旨不遵,视同谋反格杀勿论,诛九族!
圣旨念完,在场除了已经知道内容的索尼外,包括多隆这些大内侍卫,都是一阵胆寒。
噶褚哈和阿思哈也没了刚才的硬气,脸色惨白。
原本以为,按照鞑子朝历来的规矩,最多不过是削爵圈禁,大不了是身死罪消。
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视同谋反诛九族!
任何时候,如果收益小于付出,那么愿意干的人必然少之又少。
果然,原本陪同阿思哈和噶褚哈站在原地的人群里,又有几人犹犹豫豫的走到一旁跪下。
到最后,只剩下阿思哈和噶褚哈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