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林会所
华莱中国区分部前不久刚刚落地,按理说开业庆典司临逸应该到场,可来的最高职位是分部的监事。
一个高挑的美籍韩裔女人,曾在中国的一个北方城市生活过五年,现今又在国内工作,中文说得很利落,她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字,叫韩如涵。
她穿了一身茶色的职业套装,短发及肩别于耳后,即使是庆典的场合也显得很干练。
谭郁川此时不是股东,只是一个被邀请的嘉宾,现场如他一般的嘉宾数十位,身价随随便便过八九十位数。
说到底还是个商务酒会。
他带着目的前来,正和一个经理人聊得投机,一阵香水味飘过来,感觉手肘被碰了一下。
他头也没回,抬手喝酒,避开那只手。
韩如涵从身侧递上一杯酒,换走了谭郁川手里那杯。
他冷眼看着韩如涵将他喝过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韩监事。”他眼中没什么情绪,打了个招呼。
韩如涵端详两秒空杯上的红色唇印,得意地朝他晃了晃,她笑:“好久不见,谭总。”
孟经理在一旁瞧出点意味,瞥见谭郁川手上那枚戒指,也不敢说什么,面上升起看好戏的神色。
谭郁川明显热情不高,只淡淡道:“恭喜。”
是恭喜她升职,工作在国内稳定下来,不用满世界飞着跑业务了。
女人笑得明媚了点,往前半步,立在谭郁川身侧,先是朝孟经理致意,两人碰了一杯。
她偏头向谭郁川,轻声道:“司先生没来,在纽约照顾家人,移不开,他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我代他完成。”
她用一杯刚端来的香槟碰谭郁川手里那杯,笑容扩大:“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谈。”
“不必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无视她目露直白的欣赏爱慕。
她对谭郁川一向有些执拗在身上,从两年前就开始了,她道:“谭总有没有兴趣,晚些一起吃个饭?”
“不方便。”他拒绝干脆,看向孟经理,“今天先到这吧,改天陪你喝酒。”
孟向伟和谭郁川私交不错,此时在韩如涵看不到的角度,十分打趣地向他挑了下眉,谭郁川眼神都没变一个。
等孟向伟走远,韩如涵看回他,苦恼,“有什么不方便?”
谭郁川刚要说话,韩如涵急忙打断他,“你又要说了,这次是太太还是女朋友?”
他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一反往常,挺峭的眉骨唇峰竟显得柔和些许,他道:“与你无关。”
“骗我。”韩如涵紧跟道,伸手指他,眼睛眯起,“我这次回纽约特意问出了司先生,他说你根本就没有结婚。”
韩如涵低下头,看到他照旧转着指根的戒指,那个梗在她心头的戒指,如今不会影响她的心绪了,她信誓旦旦地说:“它只是一个你带久了、有感情的饰品,一个借口。”
“你完全可以接受我。”
谭郁川像是觉得她这话荒唐,竟笑了一下。
目光根本没落到她身上,韩如涵被这抹笑晃了下神。她攥紧酒杯的底部,情不自禁喃喃道:“川,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中国男人…不,亚洲男人。”
谭郁川像是没听见,垂眸对上她的眼睛,保持着风度点头、离开。
他随手把酒放在随便哪个托盘,韩如涵看见他跟迎面而来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助理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肘,神色紧张。
韩如涵心一紧,想起他的面色好像有些苍白,只不过现场灯光不算亮,她就没有太在意。
她提裙朝他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谭郁川先一步离开庆典所在的楼层,坐在一楼的大厅等着林助理开车过来。
觥筹交错间,他今晚喝了不少,二两白的下肚,好久没犯过的胃部就有些不适了,发作前,他提前走到大厅人少的那侧,换了侍应生递过来的低度数香槟,装装样子。
他看见孟向伟,觉得还能跟他聊聊尚城的那个项目,没成想韩如涵突然出现,而他根本没什么精力应对她。
话捡着最简短的说,胃部的抽痛却一阵胜似一阵,后颈的冷汗没入领口,光是维持面部表情就费了大力气。
他用手捂住胃部,面无表情地强摁了下去,扭转的巨大疼痛袭来,冷汗簌簌,竟有种受虐的快感,手再松开的时候,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疼了。
被疼痛牵拉着,他脑中清醒些许,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陶绮言二十分钟前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他还在忙吗,要什么时候回来。。
聊天背景是她大大的笑脸,他眼中升上暖意,弯着眼敲字回复她:“要过一小会儿,先睡吧。”
她一时没回过来,等他抬头望向门口,林特助正匆匆走进来。
谭郁川起身,站起来的那瞬间,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一下,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他。
韩如涵刚下楼就看见他好像欲倒的高大背影,人急坏了,“川!”
她面上急色,对着林特助劈头盖脸一句:“他的胃病犯了,还不送他去医院!”
林特助顾不上许多,他知道老板犯起胃病来有多严重,忙不迭扶着人往外走。
一步也没走出去,谭郁川额上冷汗直冒,竟还有力气拉住他。
“车上有药。”
“谭总,还是得去医院。”林特助急死了,拉又拉不得,谭郁川还走得不急不徐。
到了车上,林特助从前置位翻出药盒,熟练地配好剂量,给谭郁川。
他用水送服进去,一转头,看见韩如涵也跟上了车。
“做什么?”
“我要看你到医院接受治疗。”
“韩监事,你有些,逾矩了。”他皱眉,恢复了那个淡漠斯文的样子,额上还有冷汗,却能沉声提醒她,注意分寸。
韩如涵笑了笑:“我在港城彻夜照顾你的那几晚,你没这么说过。”
谭郁川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了,他墨黑的瞳直望过去,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耐心已到红线。
她不并在意他的冷脸,即使有些胆怯也还是麻着胆子继续说:“我从那时候就疑惑了,为什么都传闻你已婚,却在伤得那么重的时候,父母和弟弟都来了,你的妻子却一眼也不来看你。”
车内的空气仿若凝滞,林特助觉得冷飕飕的,缩着脖子闷声往医院开。
吃了胃药,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谭郁川偏向车窗一侧,五指摁向胃部,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其实,胃部更上的位置,心口处,那缕缕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手机从刚才就没有消息的提示音,他希望陶绮言睡熟了,他就可以利用夜色的遮掩,藏匿这些不堪,待到晨曦,再完好地把她抱进怀里,跟她说:“我回来晚了,是因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