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围场几乎聚集了修真界全部仙门,因此各位德高望重的宗师和前辈都在这里,很少有当面请教切磋的机会,这一次终于如愿。更因为大典上活跃的气氛,素日里最是古板的长老都忍不住参与进来,难得的快意,所以没有一个人说它不好。
诚然,这里的多数人都参与过河仙城秘境,原来水龙之夜宣扬的“与子同袍”从未断流,自南到北,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生生不息的火种。
云中人所教的舞蹈起源于祭祀时的萨满舞,它模仿并融合各种凶猛兽类的姿态,最常见的便是展臂成鹰。许文竹因此得到了灵感,提议大家都来玩小游戏。
草原上有很多鹰,于是以三花庭发起的第一届老鹰抓小鸡大赛彻底拉开了序幕。
陆子陵说他们好幼稚,死活不愿意一起玩,只能尉弘毅当老鹰,许文竹当母鸡保护众小鸡。
可她身后的一群“小鸡崽”,用南初七的原话来说就是:
壮得跟头牛一样!
这还需要保护吗?不开玩笑,尉弘毅感觉他们能一拳捶死他。
因为两方人员呈压倒性地偏向一侧,尉弘毅这只“老鹰”只需在规定时间内抓住队伍末尾的那只“小鸡”即可,但就算如此,面对城墙一般的对手,尉弘毅刚上场就想认输。
南初七站在最后面,前面是高争和胡不归,中间还隔着陈氏姐妹和几个云中人,这一番下来,别说抓住他了,连他人影都看不到。
所以,史上最嚣张的小鸡就此诞生了。
比赛一开始,尉弘毅迅速绕后,许文竹不遑多让地展开双臂阻拦。后面带动的“小鸡”太多,队伍几乎是呈波浪型扭转,好险没把南初七甩开,但也因此暴露在尉弘毅的视野里,他找准时机猛扑,却被许文竹一举掀飞。
是的,他刚才真的飞了起来。
许文竹把她学到的摔跤技巧用在尉弘毅身上,尉弘毅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趴地上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老鹰”绕着“鸡群”转圈,许文竹在拉扯,尉弘毅像是要拼命,铆足了劲往小鸡中间冲。队伍一旦拉开,越靠后的人越难招架,可惜高争和胡不归堵死了南初七,根本不让他有任何下手的机会,再有许文竹这只“母鸡”实在勇猛,是以游戏结束,他除了一身汗什么都没抓到。
“死了。”尉弘毅彻底放弃,瘫在地上无力望天,“小鸡和野牛还是有点区别的。”
用最朴素的方式展现草原上的强者,尉弘毅承认他不是,他当老鹰的话,这群小鸡不吃也罢。
其实队伍尾端的几只“小鸡”也很难受,游戏间摔倒已是常态,草地绵软就不说什么了,大家又不是娇生惯养的,玩到兴头上不会计较这些,可怕的是摔倒后还在被前面的人拽着跑……
许文竹在前灵活运用摔跤技巧,身后则是几位壮如牛的云中人形成的铁墙,把南初七护得水泄不通。甭管那些“老鹰”如何努力,没有人能够突破这道防线,更没有人能够成功抓到南初七腰后的穗子。
而最初说他们幼稚的陆子陵,居然是因为看不下去才替换前人上场的。在旁围观的朋友心中难耐,跃跃欲试,许文竹连当“母鸡”也累了,喘着气让裴谈来。
裴谈巴不得呢,几轮下来队伍里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数量比之前还多,但末尾的南初七依旧不变。毕竟“老鹰”始终捉不住他,他便滋生出一种极其猖狂的气焰,不论对手是谁,他拉着姜云清的衣角,朝对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太嚣张了!真该死啊!
此招一出,陆子陵的怒气值立马加十。
南初七一点都不怕,他和裴谈之间至少隔了九个人,只要他转得够快,陆子陵根本不可能扑过来。
姜云清是第一次参与,南初七强拉他进来的。刚才围观时就觉得队伍很疯,落在末尾的“小鸡”好像只有被甩的份,直到游戏开始,他发现确实刺激。
不止是队伍前面的弧度甩得太大,南初七也猛地拽上他,魂还停在原地,身子已经跑过了几大圈。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的陆宗师。
陆子陵如猛虎出山,雷令风行,裴谈真的招架不住,霎时就让他冲破防线,队伍大乱,而她自己也被后面为了躲藏的“鸡崽子”们拽着跑,甚至她觉得她不动,也可以回到琅琊。
姜云清在这极致的旋转中脱了手,活生生是被队伍甩出去的,好险有南初七给他当垫背,两人双双倒地。
陆子陵用最快的时间秒杀这场比赛,刚才还放肆抹脖子的南初七,如今只能听他躺在地上等死一般说:“错了错了,哥——我错了,对不起。”
起承转合都没这么精彩。
南初七嘴上求饶,手上却紧紧抱着姜云清,看似平淡实则已经走了好一会。他用姜云清保命,谁都不可能分开,这可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陆子陵在追逐中花光了力气,此刻便拖不动他,但也不能让他得逞,半跪着使劲揉搓他的脸,成心了是在公报私仇!
“还敢跟我斗吗?你刚刚挺狂啊?”
“不敢了。你是我的主人。”南初七乖巧非常,为他能屈能伸的人生又增添一份色彩。
但这是基于姜云清压着他,没有姜云清,恐怕陆子陵早把他拽出来暴打一顿了。南初七知道的,所以死活不肯松手,继续和陆子陵运太极。果然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任何吓唬对方的姿态都像撒娇,更何况南初七这种人,俯首帖耳里还悄悄带了个“操”字。
他不服。
当初姜云清罚他抄写论语时,他都捏着拳头恶狠狠地写,背地里搞小动作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有本事闹到本尊面前呢?
哈哈他不敢。
这里都是他的主人。
南初七拂开陆子陵的手,平和劝导:“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你,桌下吧,我们好好谈谈。”
陆子陵早就累了,便大大咧咧地环着膝在旁边坐好,“你上哪学的口音?”
南初七诚实回道:“老胡教我的,土豆一麻袋。”
陆子陵闭上眼睛,点点头没说话。
这就是南初七暗里藏刀的窝囊,他哪里是在劝陆子陵要寻找内心宁静,姜云清听出来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抡语?”
怎么不是呢。
知晓武艺的人喜欢凭力气阻断水流,仁德的武者喜欢徒手开山锻炼身体。
南初七在告诉陆子陵,他的下场将会和水流、大山别无二致。
原本这也没什么,全宗门已经对南初七的每日一句抡语彻底无感了,放到现在说不过是虚张声势。主要是南初七旋即开口:“我们扯平了,而且你不能让我在我宝贝面前丢脸。”
这不拐着弯地暗指陆子陵至今孤家寡人吗?
他被戳中痛处,扑上来更加用力地对待南初七:“你死啊!”
除了三花庭最先发起的老鹰捉小鸡,各家营帐前也是热闹十分。南初七在这场游戏中遇到了自己的克星,陆子陵非抓他不可,总是输那有什么好玩的。
他去旁观别人的小游戏,或是瞎子摸鱼,或是木头人,其实都大差不差,没能引起他过多的关注,所以他最后故意停在宋安之面前。
这边应该是在玩什么接力赛,轮到宋安之的环节了,南初七过来前,他很认真地用一块窄小木板顶着满满当当的茶杯走。
宋安之曾在秘境里跟着铁老大学过打铁,不止臂力惊人,心也细了许多。他的注意力全在茶杯上,保证不掉一滴水,却没发现南初七已经靠近,或是说,他根本就不想理会。
南初七小步慢走,始终停在宋安之身侧,为的就是看他怎么护送杯子里的水抵达终点。
南初七好学上进:“你在干什么?”
宋安之目不斜视,打断南初七的话:“不是,你别逗我笑。”
茶杯就像一道封印限制住了宋安之,他不在这时候和南初七呛嘴,南初七也好少看到他心平气和,但是,激化矛盾是解决矛盾的最好方法。
原本他可以安然走完全程,孰知南初七问:“你还记得你当初在沔阳是怎么和我打招呼的吗?”
宋安之一时没转过来:“什么?”
“就像这样。”
南初七突然摆弄他的手臂,哗啦——水一滴没剩。
他之所以敢,是因为他是宋安之的主人。
与此同时,同样顶着茶杯的谢怀月从宋安之身边迅速溜走,感谢大自然的馈赠,风风火火丢下一句:“哈哈,我赢定了!”
杯子里的水洒光,宋安之的封印解除了。
草原上爆出呐喊声——
“啊!南初七我杀了你!!”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人际关系比尸体都难处理。宋安之一个过肩摔,南初七再次被摔跤动作击倒,在逃跑与反抗之间,他选择:“没吃饭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