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沅沅趴在桌子上认真的研究着彩色的药水，拉文叔叔总共教她调了五种颜色的染色剂。
    她用指头沾了一点涂在指甲上，挨个给每个指头都涂上不一样的颜色。
    涂好两只小手并在一起，露出满意的小表情。
    想了想把染色剂全都扒拉到桌边，从椅子上跳下去，踮起脚把染色剂全都够下来。
    蹬了鞋子掰着脚丫子开始涂脚趾，不浪费每一滴药水。
    拉文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文件，进入实验室却发现窗边的桌子旁空荡荡的。
    “沅沅？”
    他慌张的扫视一周，叫孩子名字的声音隐隐发颤。
    幼崽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应该不会偷偷喝什么药水吧？
    “沅沅？”
    当他叫第二声的时候，桌子底下举起来一只黑乎乎的爪子：“拉文叔叔，我在这里。”
    “呼——”拉文长舒一口气，快步朝她走去：“一个人躲在下面做什么？”
    “我在染色…”
    沅沅嘻嘻一笑，把最后一滴红色染色剂抹在尾巴上，用小手用力的搓均匀。
    “哦？我看看崽崽又创作出了什么令人叹…叹……服…”
    拉文看着身上红一块黄一块的小狼崽，薄唇慢慢张成了一个o形。
    “好看吗？这里没有镜子。”
    沅沅松开彩色的尾巴，两只前爪因为沾了各种颜色的染色剂，混合在一起染成了黑色。
    “怪…好看的…”
    五彩斑斓的黑他没见过，五彩斑斓的蓝拉文今天亲眼得见。
    小家伙兽形态毛绒绒肉墩墩的，染成彩色也不丑。
    只是那两个绿色的眼圈儿是认真的吗？
    算了，怪怪的也挺可爱。
    “拉文叔叔，我回去给爸爸看看。”
    沅沅满意的抖抖身上的毛发，迈着四只颜色不同的小腿哒哒哒一溜烟儿的跑了。
    窗外的天光又暗下，层层乌云堆积，看样子又有一场瓢泼大雨要来。
    尤伽一只手撑着下颌看着光屏，半边脸笼在阴影里，余光总是忍不住往沙发的方向瞟。
    每天这样看孩子看习惯了，这下突然不在身边感觉少了点什么。
    人是最经不住念叨的，刚想到孩子门就自动打开，孩子迈着小短腿咻的一下跳到他的办公桌上。
    自从孩子参加早训后，已经学会了瞬闪，只是距离较短最多只能连续闪两次。
    “父亲，看我看我！”
    沅沅在桌子上乱蹿，一会儿后脚着地站起来，一会儿又仰在桌面上打滚，全方位展示自己的新皮肤。
    “呃……”
    尤伽看着孩子眼周涂成绿色的毛发，端着水杯的手一抖，热水差点洒在裤子上。
    “好看吗？拉文叔叔说我很好看。”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沅沅抬起爪子拍拍他的手背，歪着脑袋两只耳朵抖了抖。
    “嗯就是拉文说得对，很可爱。”
    尤伽摁摁它的脑袋，孩子喜欢还是别打击她的自信心算了。
    “那我去给大家都看看。”
    “要下雨了，不要到外面去。”
    看着一下又溜的没影的孩子，尤伽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幼崽独特的审美受到了士兵们的一致好评，都说她的审美很超前。
    沅沅脑袋昂的高高的，跑路都跟着带了风，一路跑去了监狱。
    “没有上面的命令，我不能给您开门。”
    狱警为难的看着蹲坐在审讯室门口的孩子，她虽然是少将的孩子，但并没有什么实权。
    “叔叔，我进去看看，不捣乱的。”
    沅沅绕着他的腿走了一圈，金色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问一下少将的意思，你等等好吗？”
    狱警看着前爪扒拉着自己裤腿的孩子，实在不好意思态度强硬的回绝她。
    “好…”沅沅乖巧的蹲在一旁。
    审讯室里的艾尔好像听到的孩子的声音，掀起眼皮灰暗的目光朝着门口看去。
    被关在这里看不到外面，他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尤伽收到请示后盯着信息看了几秒钟，同意了孩子探视艾尔的请求。
    “你可以出来了，活动范围不能超过方圆50米，更不要试图逃跑。”
    狱警打开审讯室，冷眼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人鱼。
    “我能出去？”
    艾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着蹲在门口的小狼，眼中的迷惑更盛？
    那五颜六色的是个什么动物？
    双脚触碰到地面时一阵酸麻的感觉袭遍全身，一个动作维持太久麻了。
    “艾尔叔叔，你怎么啦？”
    听着熟悉的声音，艾尔磕磕巴巴的问：“你是沅沅？”
    天狼的原型这么炸裂吗？
    长着一对绿眼圈就算了，怎么一个爪子上的爪尖也有五种颜色？
    “对呀，你看我染的颜色好看吗？”
    “染的？”
    “嗯…”小家伙点头，期待他的回答。
    “谁给你染的？”心眼真坏。
    “我自己染的。”
    “呃…”艾尔有些难听的话咽了回去：“真是富有童真又有趣的颜色。”
    他这样应该不算是说谎吧？
    “我带你出去看看。”
    沅沅觉得艾尔夸的比其他士兵夸的更高级，因为她听不太懂。
    小家伙扒着他的裤腿，用力的踮起脚尖，拍了一下他的掌心。
    “好…”
    艾尔看着蜿蜒的长廊，碰上狱警警告的眼神，又默默的低下头。
    轰隆——
    沅沅带着他在监狱外的檐下坐着，一道闪电将漆黑的云层劈开一道口子。
    这是艾尔被抓到这里后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他从未见过这样恶劣荒芜的景象。
    “你……就住在这里？”
    “对啊，这里是我和爸爸还有大家的家。”
    沅沅趴在檐下的长椅上，这样的天气她已经见了很多次，早就已经习惯了。
    轰隆——
    轰隆——
    连续两道闪电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雨声由远及近的落下，飘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艾尔皱皱鼻子被熏的难受，看着一旁毛茸茸的孩子：“你不觉得难闻吗？”
    狼的嗅觉更加敏锐，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多了就不难闻了。”
    “……”
    艾尔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抬起手悬在她脑袋上片刻，又收回摸摸自己的鼻尖。
    “你家是什么样子？和卡塔斯星一样漂亮吗？”
    在沅沅的世界里，最漂亮的星球就是卡塔斯。
    “……”
    艾尔看着她舔爪子的萌态，抿抿嘴唇欲言又止。
    他不太想和外族人谈论自己的家乡，也不知是不是尤伽派她来套话的。
    可她才三岁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的家园是蔚蓝的大海，那里很漂亮，比卡塔斯星还要宏伟壮观。”
    “海里好玩吗？”
    沅沅感兴趣的转身，两只爪子搭在他的腿上，脑袋搁在上面，想听他讲不一样的世界。
    “好玩，那里的人都很善良可爱，有贝壳建造的房子，富丽堂皇的宫殿…”
    艾尔提起自己的家乡就忍不住说了很多，那里很和平每个人都亲如家人。
    “那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沅沅听着他的形容对那里产生了向往，有的东西她没见过也没办法想象出来，只觉得很神奇很美。
    “……”
    一句话把艾尔拉回了现实，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幼崽。
    可小家伙抓着他的爪子在悄悄收紧，似乎很紧张怕被拒绝，彩色的尾巴朝他晃了晃。
    “如果有机会，在得到首领允许的情况下，我愿意邀请你到我家里做客。”
    他实在没办法对一个生活在这样恶劣环境下，对美好地方充满向往的孩子，说出拒绝的话。
    他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可孩子是无辜的。
    “真的？那我让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沅沅的前爪张开摁在他腿上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围着椅子撒欢。
    仅仅因为同意她去做客就开心的像只小狗的幼崽，不知为何让艾尔感觉眼睛酸酸的。
    在人鱼的历史上，曾有过一场差点被灭族的惨痛经历。
    学院的历史书上有一段随笔：瘦骨嶙峋的孩子躲在奄奄一息的母亲身后，虚弱的问：“妈妈，我们还能回到大海吗？”
    每当翻开那段灰暗的历史，他都感觉沉重酸涩，耻辱和仇恨涌上心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历历在目。
    时常敬佩先辈的坚韧和信仰，又敬仰维塔利亚和沅沅的强大。
    可如今面对星际的暴政，他们又该如何反抗？
    看着眼前的荒芜，他不由得联想到了人鱼族的未来。
    这场暴雨持续了一个小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小家伙傻乎乎的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的很开心。
    “……”
    艾尔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有想从她嘴里撬点信息的想法，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如果他们素不相识，自己会毫无心理负担的利用她，可她说把自己当做朋友。
    敌人的敌人真的会是朋友吗？
    “宝宝，该吃饭了。”
    一道清爽的男声打断他的沉思，尤伽稳稳接住朝自己扑来的花哨小狼，英俊的脸上扬着温暖亲近的笑。
    “父亲，艾尔叔叔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会有人送饭给他。”
    “再见！”
    沅沅冲他挥挥爪子，问爸爸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狱警在他们离开后带着艾尔回到审讯室。
    “父亲，艾尔叔叔说以后可以让我去他家玩，他的家里很漂亮…”
    小家伙絮絮叨叨的讲起自己和艾尔的谈话，尤伽认真的倾听着，都是些能查到的东西。
    不过同意孩子去做客这件事情，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没有…”
    沅沅摇摇脑袋，都是她在问，她不问就不说话。
    食堂——
    兽形态的沅沅拿不了餐具，张着嘴巴等着爸爸投喂。
    “父亲，我发现大家今天都很开心。”
    “嗯？”
    尤伽摘掉粘在孩子胡须上的肉沫，今天好像没什么值得每个人都开心的事情。
    “大家都在笑。”
    每个路过她人，眼睛都弯弯的，还翘着嘴唇。
    “可能是看见了某只可爱的小吉祥物。”
    尤伽给她喂食时，看着她也有点想笑。
    谁会拒绝对一只绿眼圈的小狼微笑呢？
    大家都怕笑的太大声孩子会自卑。
    毕竟这药水一时半会可消不掉。
    “我是吉祥物。”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
    “因为大家都在看我。”
    沅沅骄傲的扬起脑袋，一定是她可爱大家才看她的。
    “小机灵鬼…”
    尤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揪了一下孩子的胡须，小脑袋瓜转的还挺快。
    整整一下午，沅沅都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脸被涂抹成了什么样子。
    回到居住的地方，站在镜子前看清自己的尊容后，一个人沉默了许久，小小的背影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一道蓝色的光闪过，她变回了人形态，发现还不如兽形态，药水都浮现在她脸上。
    “……”
    从浴室出来的尤伽，看着孩子披着一条毯子蹲在地上捂着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连忙把人裹好抱起来。
    “怎么哭了？”
    “呜呜呜…父亲…大家都嘲笑我…啊啊啊…”
    后知后觉反应过的沅沅捂脸痛哭，难怪每个人看了她都要笑。
    “不……”
    尤伽挪开孩子捂着脸的手，抿着的嘴唇一下咧开了，狠狠的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外侧，才忍住没笑出声。
    兽形态是滑稽中透着几分憨厚可爱，变成人形态就只剩下了滑稽…
    “不是的，五颜六色的也很可爱。”
    “父亲，我…呜…我要…洗脸…啊啊啊…”
    沅沅现在很难相信父亲是在夸自己，因为她觉得小脸绿绿一点都不好看。
    “……”
    尤伽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看孩子的脸，带着她去洗漱室搓洗脸上的染色剂。
    彩色的药剂沾了水颜色淡了一些，沅沅自己搓洗着小手上的颜色，小脸变成了小苦瓜。
    “别难过，明天让拉文叔叔给你调配褪色剂，颜色很快就能消失。”
    睡前孩子还不停的打嗝，小手揪着被子一言不发。
    好在贴心的拉文叔叔担忧她早训会被笑话，特地赶在早训开始之前送了药剂过来，拯救了她的颜值。
    沅沅对调药剂很感兴趣，早训结束后，便跟着拉文一起学习。
    不过拉文叔叔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在实验室里研究这些东西，有时候忙的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拉文担心她一个人去实验室里乱喝东西，把她的身份信息从门禁上删除。
    因为他再也不想和喝了缩小药水的孩子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