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干老人一出现，先是环视了一周，随即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如今的希腊神庙竟然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
    “不仅如此，维德，亚度尼斯……当年的那些效忠我的老人都已经不在了啊……”
    众人心中一惊，维德，亚度尼斯……这几个人不正是刚刚被神罚之雷劈死的那几个人！
    他们猛然看向圣利教皇！
    那几个人究竟是神狱的奸细还是不臣于他的人呢……
    圣利教皇面不改色，淡声道：“你还是如此的无耻，事到如今，还想要愚弄人心吗？”
    诺曼教皇神色一阵痛苦，而后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甚至动作都变得有些扭捏。
    “儿子，他就是这么无耻且凉薄的一个人啊！你早该知道的！哈哈哈！！”
    圣利教皇一怔，竟有些呆住了。
    随即很快恢复，冷冷道：“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我怎么可能一样，我是你的母亲啊！”
    众人心中一震，顿时明白这是诺曼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那个叫做厄里斯的灵魂！
    厄里斯注视着圣利教皇，目中竟有一丝的悲切，道：“我即使是死，也绝不会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圣利教皇微微沉默。
    黑雾涌动，灵魂再次互换。
    “为了成为狱主，你放弃了他，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诺曼冷笑道。
    “不！当然有区别，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成为一个所谓的“最伟大”，丧心病狂到要抹灭自己的孩子！”
    厄里斯尖叫道！
    圣利教皇忽然淡声道：“我可以让你们从海底神殿出来，甚至可以将你和他分开，你愿意吗？”
    众人一惊！
    要知道那个女人可不只是圣利教皇的母亲，她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灾厄之主厄里斯！
    厄里斯语气略带一丝癫狂，大笑道：“我不愿意！”
    “凭什么！这是对他的惩罚！他不是讨厌见到我吗？那我就让他每天都不得不见到我！永远不能和我分开！”
    “如果我独活下去，他却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圣利教皇默然，脸上仅有的一丝表情再次消失，看起来像是极致的冷漠。
    “你不是恨他，你是爱他。”
    “不！我恨他！！”
    “恨他的话，你不会和他做下那个天狼城之约，他赢了，可以完美抹杀天狼城的祸患，他输了，我要杀他，你却又将自己的灵魂和他融为一体，救了他……”
    “我说的对吗？”
    厄里斯呆住了。
    随即像是发狂一般，捂着耳朵尖叫：“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我怎么可能还爱他！”
    圣利教皇冷漠的眼神中出现一丝怜悯。
    到了最后，这个女人还爱着诺曼，但是却已经不愿意承认，也不能承认了。
    因为她已经输过一次，不想在在这个男人面前再输一次。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他不爱她，她只爱他，圣利教皇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可笑的雕塑。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诺曼癫狂大笑。
    “不是这样！不是的！我要你死！！我要你跟我一起死！！”
    狂暴的黑暗神力狂涌，这缕分魂俨然就要爆散开来！
    “哈哈！杀不死，杀不死，你们永远也找不到海底神殿，永远也进不来……”
    然而就在此时，圣利教皇伸手一招，自生命女神像之上招下无数神力，通过克莉斯多的身体，而后凝聚在圣利教皇的指尖。
    他抬手轻轻一点，指尖来到这缕分魂的眉心处。
    他平静的看着这缕分魂，道：“你们可以死了。”
    噗！
    无形的力量波动蔓延在空间中，独属于克莉斯多的命运之线仿佛被圣利教皇借来，顺着这缕分魂直直绕向海底神殿那具干枯的身体。
    诺曼双目圆睁，难以置信道：“我……你……”
    本以为自己不会死的诺曼教皇，在一刻，才明白如今的圣利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更不是那个跟在身后像狗一样的大主教，而是真真切切地掌握了许多人的命运的圣利教皇！
    “结束了，都该结束了……”
    圣利教皇轻声道。
    诺曼教皇看着那即将点在自己额头的指尖，面色忽然灰败了起来。
    一缕分魂，想哭都已经失去了权利。
    “是啊，都结束了，早在当年就已经结束了，这么久了，也不过是相互折磨而已……哈哈。”
    诺曼教皇喃喃道。
    圣利教皇淡声道：“你爱过她吗？”
    “当然。”
    “那些对她说的誓言，都是真的吗？”
    “每一句都作数。”
    从一个不被看好的神子，遇到了那样一个聪明温柔的女子……
    相见，相识，相爱，相助……他们经历那么多，他许过许多的承诺给她，有些实现了，有些没有实现，并且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但是这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神庙就在那里，世人之口就在那里，两人的身份就在那里！
    他早就知道两人不可能走到最后，但是却没想到会分别的如此难看。
    因为她爱得太过。
    他承认，到了最后，他已经厌倦了，并且爱上了另一个人。
    但是这个过程，他真切的爱过一个人，也真切的流过几滴泪……
    他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并且没有人给他选择。
    他是教皇，但是希腊神庙不只有教皇。
    他在追求强大的路上，逐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诺曼教皇看向圣利教皇。
    眉眼像她，鼻子像他，嘴唇，耳朵，轮廓……
    他环视周围，微笑道：“孩子，你做得很好，比我好，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什么，但是那……会比这些困难许多。”
    圣利教皇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诺曼教皇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只是面带歉意，道：“是我对不起你……爱丽丝。”
    呆滞片刻后，他那枯干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难看至极的干笑：“这句道歉，我等了上百年……够了，已经够了。”
    这是厄里斯。
    厄里斯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圣利教皇，抬手，似乎想要触摸圣利教皇的脸颊。
    然而却并没有如愿。
    眉心的指尖轻点，收回。
    嘭！
    一声轻响，曾经的诺曼教皇和厄里斯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圣利教皇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他仿佛一座真正的雕塑，没有感情的雕塑。
    他已经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怜悯。
    刚刚的问话，就当是报答了那个女人心中对他的那一丝并不多的爱。
    有些问题，他还没有问，但是他已经不想问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要有答案。
    神魂消弭。
    天地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