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屠也开始缓缓眯眼，“这不能吧，若是现在的重云不是如今世上的重云，那原来的去哪了？”
他浑身汗毛倒竖，“如今的重云若是来自别的时空，那就乱了，全都乱了。”
顾昭昭半垂的眼眸中收敛思绪，目光眺望着远方，心中还想着轮回幻境中的事。
云煜赤就是瑕赤仙尊，那幻境中的结局还不是终点，只是一段格外深刻的记忆。
那后来呢？云煜赤若是没死，她的结局会怎样呢？
重云既然插手鬼界，要的恐怕不止那一缕神魂，顾昭昭敛眉细想，鬼界究竟还有什么？
她的神识不断在鬼界飘过，终于在一群小鬼那里听见了“长庚殿”。
与鬼王塔处的阴冷截然不同，长庚殿是所有鬼都能来的地方。
大殿分三层，最前面的那处是在鬼界暂时停留的鬼魂祈愿之处，只要人世间的亲人为他们燃香点蜡，他们便能感受到香火供奉，甚至托梦寄去几句话。
中间那层宫殿则是一些鬼差办事的地方，那些外逃的小鬼、人界走失的魂魄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的魂魄，统统都由这里的鬼差负责。
最后一层则是鬼王的居所，也是真正的长庚殿。
鬼王手中有一种以灵魂之力凝结而成的蜡烛，听闻可为任何人续命。
归屠跟着顾昭昭急速往长庚殿方向移动，对眼前少女产生许多疑问，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又知道的太多，让他忍不住产生几分好奇。
“你怎么知道她们会在长庚殿？”
归屠一面赶走跟在身后的小鬼，一面问着顾昭昭。
“那日我看见穆雪身上穿着的千星流鳞裙，是只有南淮世家才有的宝物，我曾经在我师妹身上看过，不是同一件。”顾昭昭语气中有一丝担忧与冰寒，“穆雪身上那件更耀眼，崭新得就像刚织造出来的一样。”
南淮世家与阮家世代联姻，不是因为两家之间有牢不可破的联盟，而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阮家人皆为鲛人，千星流鳞是用鲛人的护心鳞所制，每位鲛人身上只有一片，一千片鳞片才能织一件，这些年传下来的千星流鳞只有一件，若是说又出现一件新的，那就是阮家遭难。
颜家与南淮世家交好，此次阮行鸢同陌颜一同来鬼界，除了为这事，她想不明白还有什么让陌颜闯一趟鬼界。
生人入鬼界不能逗留太久，若是三日内不出去，三魂七魄便会逸散，形同痴呆。
因此顾昭昭想快点见到陌颜。
归屠也不再言语，两人一同来到长庚殿。
顾昭昭带着他路过门前站着的两座高大威武的石像，像是随时会动起来给两人一大刀。
归屠想着自己当初来鬼界，也没看过这些。
第一层殿宇内挤满形形色色的鬼怪，顾昭昭目光一扫而过，穿过前堂悄无声息潜入第二层。
各级鬼差有条不紊，办事的办事，捉鬼的捉鬼，各司其职，整齐有序。
“鬼王还真有两把刷子。”归屠小声道，即使是那些大宗门，要做到这般有序，也不是件容易事。
顾昭昭看了眼前方黑乎乎的长廊，抓住机会便闪到最后一层。
殿阁楼台恢宏大气，上面挂着幽幽鬼灯，外层“灯火通明”，内里却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红色烛光晃荡。微微跳跃闪烁着，像鬼火般的眼睛。
归屠哪怕三次来到鬼界，也没踏足阴气这么重的地方。
他忍不住拉住顾昭昭一截衣袖，身形比顾昭昭还高一个头的他，甚至恨不得缩在她的阴影里。
森森寒气让他实在受不了。
那感觉就像有鬼从每个毛孔渗透入他的灵魂，妄图将他拆解吞噬，他灵魂深处正发生着震颤，他不回避自己的恐惧，承认但是无法面对。
他恐惧的不是鬼，而是恐惧本身。
让他恐惧的不是自己，而是这特殊的环境。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样邪门？”他平日虽然不说天不怕地不怕，但不至于怕鬼。
自从走近这长庚殿，恐惧的滋味便如阴影一般悬在头上、趴在背上，让他无处可躲。
顾昭昭镇定自若，看了归屠一眼，慢悠悠道：“你手上不少亡魂，有点反应是正常的。”
“晚辈今日前来拜见，无意冒犯，还请前辈现身。”顾昭昭看着大殿内供奉的鬼像雕塑，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看起来极为恭敬。
归屠还愣在原地，便被一阵阴风吹了出去。
他愣了愣神，忙像顾昭昭一样颔首行礼，才重新踏入大殿。
四周的光亮缓慢燃起，两边是明黄色火光，中间供奉着的红蜡烛燃着血色的光，将大殿照的明亮。
而那鬼塑像中则飘出一团暗紫色的鬼气，缓慢凝结成一个男人模样。
鬼王目光越过眼前两人，落在院落正中央，并不把顾昭昭和归屠放在心上。
鬼王一身暗紫色长袍，头顶用紫金冠束发，一张脸冷硬桀骜，尤其是嘴唇极薄，就像一条白色的线毫无血色。
上位者的气势被他拿捏得极好，四周像是有无形的壁垒将两边隔开。
看着顾昭昭的眼神不怒自威，“长庚殿很久没来过活人了。”
“小修士急着前来送死？”
顾昭昭抬眼，迎着鬼王锐利如剑的眸光，无声对峙着，一旁的归屠心脏猛地一缩，连呼吸也放缓至如同暂停。
“我有办法让您的继承人心甘情愿回来，王上苦心多年，何不听我一言？”顾昭昭眸中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眼中迸发的神采连鬼王也无法忽视。
但他统领鬼界多年，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冷笑试探：“我的继承人如今就在鬼界，用不着你操心。”
“会勾魂的男人可掌管不了轮回，唯有牵引星辰之力，才能让轮回有序运转，王上心中比我清楚。”顾昭昭嘴角微动，看着鬼王缓缓眯起的双眼，心上也无十足的把握，但只能一赌。
赌陌玄机就是他要找的继承人玄祭。
鬼王冷冷扯开嘴角，“你要什么？”
“替我找一个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