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是我的遗憾。”
    诶？
    什么意思？
    因为突然亮起的灯，程书琴看不清林科的表情，也就无法判断他再说这句话时的内心想法。
    什么遗憾，是认识我遗憾，还是说和我分开是遗憾，又或者这些年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是遗憾？
    一直喜欢在第三方角度看别人情感八卦的程书琴，久违的以第一视角经历情感问题。
    然而，不等她问出口，林科就转头离开了天台，留下程书琴一个人在夏日夜风中凌乱。
    她想叫住林科问清楚，但直到林科关上门，她还是没能说出口，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程书琴转过来，学着林科的样子，望着安元市。
    林科的青春都献给了这座城市，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只要妖魔、超凡罪犯还存在一天，林科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还说李修坚持自身想法，比起坚持，这个世界还有人比你林科更执拗吗？”
    “为了守护一座城市……连自己的妻子都放弃了。”
    程书琴解下了头上的银蜂针，一头长发随风舞动，她眼神迷离的望着眼前的城市，思绪渐渐飘远。
    ……
    在食堂吃过饭，又打包了一份作为明天午饭，李修回到家中，他洗过澡，躺在起床回忆在棋盘幻境中经历的一切。
    外界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实际上李修已经在平行世界中度过了六年多。
    这六年多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无比的真实，一闭上眼睛，李修眼前就会浮现老爸老妈的面孔。
    不知不觉间，李修紧闭的双眼边缘渗出点点泪光，他不想哭泣。
    他可是世界第九英雄，可是当世最强者之一。
    然而，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李修无法克制情绪，他很感谢黑夜和被窝赐予他短暂的自由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李修，睡了吗？”
    “还没。”
    李修赶紧把眼角的泪水擦掉，从床上爬起来，给苏小雅开门。
    一推开门，就瞧见穿着睡衣的苏小雅，说：“我睡不着，要不要——”
    她侧身，露出客厅茶几上的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喝一杯？”
    李修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二点钟，不过，以超凡者的体质，睡眠时间已经无所谓了，而李修现在的心态也的确睡不着。
    “那就喝点吧。”
    两个杯子倒上半杯红酒，轻轻碰杯，随后小口品尝。
    李修尝不出酒的好坏，不过从瓶子上的法兰西文字以及富有年代感的瓶身，看得出这瓶红酒应该价值不菲。
    两人小口小口喝着酒，一开始谁都没开口，不过以他们的关系，沉默并不会觉得难受，反而是一种静谧的享受。
    最终还是李修先忍不住说：“我在意识空间中，重新经历了一遍我们的人生……从初中时期开始。”
    苏小雅的聪明才智，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李修知道了什么，她接着说：“然后，你知道了，那段时间，我的父母在闹离婚。”
    “是的。”
    苏小雅摇晃着红酒杯，说：“那段时间……的确是我人生中最弱小，最灰暗的时期，幸亏我认识了你。”
    李修问：“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当时身处灰暗的你，为什么还会选择来拯救我？”
    “不。”
    苏小雅微微摇头说：“那不是拯救，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同样在人生最为灰暗的时期，互相依偎。”
    这是李修从未想到的回答，过去的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了被施救者一方，把苏小雅当做照亮他人生的一束光。
    然而，今天晚上，苏小雅告诉他。
    她不是光，而是一只同样受了伤，渴望温暖的小猫，她在帮李修舔舐伤口的同时，李修也在给她足够避寒的温暖。
    苏小雅微微歪着头，面颊因为红酒泛上了些许红晕，她问：“李修，今后，我还能继续依靠你吗？”
    “当然，今后一直到未来，不论什么时候。”李修笃定说。
    苏小雅露出开心微笑，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李修觉得她喝的太快了，苏小雅才刚刚六阶，她又是因果概念系的能力者，能力对身体的强化十分微弱，可以说，她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健康一点。
    李修想要按住她的手，苏小雅摆摆手说：“就再喝一杯，今天……我想多喝一点。”
    李修拗不过她，或者说从过去开始，只要苏小雅想要做的事情，他总是无法拒绝。
    苏小雅又是一饮而尽，她眼神变得略微迷离，望着李修说：“爸爸，在前几天给我发了消息，让我从你这里搬出去。”
    李修愣住了。
    随着这句话，心中涌现出浓浓的不舍，他问：“搬出去了，你住哪？”
    苏小雅笑了笑，笑容既洒脱又沉重，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李修的额头：
    “距离神使事件都过去多久啦，我家的房子早就重新装修好了，味道都散了一个多月，爸爸跟我提了好几次让我搬回去住。”
    再说这话的时候，因为苏小雅靠得近，身子前倾，领口处略微有点走光，不过李修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他半张着嘴，无数的话涌上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干巴巴的问一句：
    “那……那你要搬走了？”
    苏小雅反问：“你希望我留下吗？”
    李修的“当然”还未说出口，苏小雅就继续问：“以什么身份呢？”
    李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
    以什么身份呢？
    室友？
    苏小雅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她从小到大，还真的从来没有因为金钱头疼过，在安元市更是不缺房产。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一定要同住一个屋檐下？
    苏小雅静静注视着李修，期待他说出那个答案，只要他说出那句话，苏小雅就会留下，永远的留下。
    但不知道为何，今夜的李修就是说不出口。
    这一刻，他想到了棋盘幻境的完美世界，想到了为了守护安元市放弃结婚的林科，最后，心中的画面停留在林依白的笑颜上。
    李修心中思绪繁杂，超过八成的心绪告诉他，应该把苏小雅留下，但剩下的两成心绪却各有打算。
    李修不想以不纯粹的思绪开口，说出那句话，这是对苏小雅的不尊重，也是对他们一同经历人生的不尊重。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有时候回答不一定需要开口，沉默同样是一种答案。
    苏小雅凑过来，给了李修一个大大的拥抱，凑到他耳边说：
    “不用急着给我回答，我不会逃走的，我只是想给你足够的空间……我期待你的答案。”
    随后她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李修躺在沙发上，拿起红酒，吨吨吨喝了一大口，抬起来看了看瓶子。
    嗯……难喝。
    明明两个人一起喝的时候还是很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