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芥蒂
作者:花狸坨坨   竹影深几许最新章节     
    回到屋里时辰尚早,竹卿脱下精致繁复的衣裙,让润禾换了件家常的衣裳穿。思及唐时砚的话又有些闷闷不乐,于是斜倚在贵妃榻上发呆养神。
    二月的天还冷,屋里点着炭盆暖暖地烘着,竹卿正晕晕乎乎要睡过去,一双有力而手贴在了她的小腹上,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不高兴吗?”玉衡的脸埋在她颈中,声音沉闷不甚真实,“我看你回来的路上就不怎么说话。”
    竹卿身子一僵,又慢慢放松了下来,若无其事道:“折腾一天有点累而已,离晚饭时间还早,就想先歇会。”
    低头看见玉衡仍穿着回门时的衣裳,随口道:“怎么不换件家常衣裳,这个穿着多拘束。”
    玉衡没有回答,假装不在意道:“你哥哥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你出门那会眼睛都湿了,是不是他训你了?”
    “哥哥最疼我了,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训我。”唐时砚的话是自家人的贴心话,竹卿不想让玉衡知道,打了个哈哈混过去,“哥哥说看见我成家心里高兴,我娘在天有灵也会保佑我的。”
    说到此处竹卿亦有些真心:“我宁愿我娘不保佑我,只愿她投个好胎,下辈子嫁个疼她的夫君,平平安安过一生。”
    玉衡来找她本就有话说,听她提及夫君二字心念一动,想起自己的来意,温声细语中带了丝不可抗拒的意味:“你今日在你父亲哥哥面前怎么称呼我的,嗯?”
    “有什么不对吗?”
    “你说呢?”玉衡轻轻咬住她的脊椎,留下浅浅的牙印,“哪有称呼自己男人直接叫世子的,你要叫我官人,这样听着才是夫妻。”
    竹卿何尝不知成了亲就要改口叫官人,可她实在叫不出口。
    从前一直叫他师兄,玉衡也欣然接受,可从他带兵攻下山门开始,他就不再是她的师兄。
    竹卿急中生智:“你是羽林军统领,不如我叫你将军吧,听起来还威风些。”
    “你不如直接叫我宋大人,听起来更厉害。”
    饶是竹卿再傻,也听出来他这是在阴阳怪气。
    玉衡凉凉而柔软的嘴唇吻在她耳后一小块皮肤上,湿润温热的气息使她脑中发痒,竹卿蓦然清醒,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直到瞥见指尖一抹红,才意识到方才抓的是玉衡的袖子。
    好在这是白天,竹卿不信他还能青天白日对她做些什么。
    “你不累么,要不要睡会?”竹卿先发制人,试图把他赶出去。
    玉衡才不上当,但也有事要嘱咐她,遂坐起身跟她好好说话:“我不睡。从明日起,你就得接手家里的账册,开始处理庶务了。”
    竹卿当即拒绝:“我不会,别再把你们府里的账目搞得一团糟。”
    她从小到大何曾学过这些事情,她管过最多的银子就是她的月钱和青池给的零花,现在要管这么大的王府,无疑是在赶鸭子上架。
    “那没办法,如今你是王府的女主人,你不管谁管。”玉衡斜着眼睛满是戏谑,“这三日你也懒够了,该干些活了。”
    润禾给两人上了碗银耳雪梨,竹卿尝了一口问道:“那这几年…府里的事情都是谁在管?”
    她问的是何氏过世的这三年,玉衡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认真道:“母亲在时身体不大好,不能耗费太多心力,这些都是我父亲在管,母亲偶尔问几句,我也跟着帮些忙。”
    竹卿耳里只有我父亲在管和我跟着帮忙这两句话,刚眼中一亮,就听玉衡道:“如今你嫁了进来,这些就得交到你手里了。”
    “照你这么说,你也是会的?”竹卿仍报以微弱的希望。
    玉衡舀一勺银耳却并不尝,浅浅笑道:“会,父亲忙不过来,庄子里的事都是我在打理。”头也不回对润禾道:“库房里有不少燕窝,还有些血燕,让厨房每日炖好送来,银耳这东西有什么可吃的,她身子这么弱,该好好补补。”
    玉衡句句关切,润禾比竹卿还要高兴,世子对世子妃上心,这是好事,家和万事兴啊。
    “你先好好熟悉熟悉府里的事,庄子的事先不用操心。”玉衡细细讲给竹卿,“平时来客送礼、操持宴请,还有给下人发放月银物品采买,什么位置安排什么人办事妥当,大概就这些事,你慢慢来,不会的问我就行。”
    一连串的事嘱咐下来,竹卿早已经晕了,她光记住这些事都有些费劲,何况一一去做。
    玉衡看她欲哭无泪,捏了捏她的小脸道:“怕什么,府里一应规矩各人都知道,平日里谁做什么都是惯了的,你只要循着旧例办,就出不了岔子。”
    “当真?”竹卿深吸一口气,憋了半天才呼出来。
    “你不要怕旁人看你笑话,有我在,谁有几个胆子敢去冒犯主子,你放手去做就是。”
    玉衡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竹卿卸下紧绷的神经,思量着怎么尽快熟悉各项事务。
    在王府的三天,她的处境和从前天壤之别。从平民百姓一跃成为世子妃,衣食穿戴更是优容奢华。
    她既然享受着王府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该承担起她要尽的责任。
    竹卿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样子被玉衡看在眼里,瞧她傻里傻气如临大敌一般实在可爱的紧,不禁生出几分想亲近她的意思。
    只是眼神一转,扫了眼润禾,润禾会意,手一招带走了小莲和霜儿。
    还在冥思苦想之际就被玉衡抱在了怀里,竹卿惊的“哎呀”一声,四目相对间玉衡指尖就已抬起来她的下巴,朝她俯身过来。
    “还有人呢…”竹卿侧过头躲开去看润禾,润禾早已不知所踪,屋里只剩他二人。
    玉衡坏笑:“哪还有人?”
    柔软的唇贴了上来,一点点舔舐着她不给她喘气的机会,竹卿试图张嘴呼吸就被他侵入唇齿纠缠,整个人绵软无力,靠在玉衡有力的臂膀上。
    不是不心动的,好歹是她曾真心爱过的男子,竹卿伸出素白的手掐住了玉衡的肩膀,以免让自己无限沉沦下去,反被他握住手环上他的脖子,玉衡的吻急切而又不容拒绝,像是要掠夺干净她的一切,烧光她的克制。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吧。
    竹卿心想。
    可就在这样暧昧欲望弥漫的时刻,竹卿忽然想起了那个她偶然见过的女子。
    她从不认为玉衡会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一向规矩谨慎,做事稳重妥帖,竟也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纳她为外室和她恩爱缠绵。
    他也是真的喜欢那个外室吧。
    玉衡的心,早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另一个人。
    燃起的火焰似被一盆冷水浇灭,一颗心沉沉的往下坠,不知怎的连小腹也被牵的疼了起来,和胸口一起酸酸的疼。
    竹卿轻轻睁开眼,把自己从这场暧昧中抽离出来,而后猛然推开玉衡,顾不上穿鞋径直跑进了里间。
    玉衡没有转身找她,只是眸色黯然摇头苦笑,原来竹卿还是不愿接受他。
    赌气出了房门,气冲冲的进书房倒唬了小满一跳,刚才出去时还兴高采烈,回来怎么又带了气。
    玉衡盯了小满一会,脱下回门红裳扔在了地上。
    玉衡走了,竹卿终忍不住胃中翻腾不适,将吃进去的银耳羹尽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