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父亲可是刘家的人？”
    朝遥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神色清冷，并未伸手将织缕扶起来，只是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作为在这深宅大院中摸爬滚打多年，年纪不算小的女人，能一步步混到今天一等丫鬟这个位置，朝遥深知她绝不会是个愚蠢之辈，更不可能是那种不知后果还盲目孤注一掷之人。
    所以，朝遥断定，她此番行径大概率是故意为之。
    织缕刚才在听到朝遥的询问时，原本就充满惊恐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此刻再听到这么个直白而尖锐的问话，整个人如遭雷击，直接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小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
    她还想追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一直都心知肚明，那之前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掩饰如今看来又算什么？
    朝遥既然知道，那若家其他人是否也已知晓？
    所以，以前朝遥毫不犹豫拒绝看刘家送过来的帖子，是不是因为她也早就洞悉了其中的隐情？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间，织缕的脑海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闪过无数念头。
    “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可知道你怀孕一事？”
    朝遥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她的每一句话却都如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织缕的心上，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还不知道，如果小姐不告诉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织缕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中带着绝望和哀求。
    她确实也是刚刚才知晓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如今只盼着朝遥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那你接下来究竟作何打算？若家从来不曾有过不许家中奴仆成亲生子的规矩。倘若你与刘家那仆从当真是真心相爱，我们也并非不能给你一个自由之身。”
    事情总要解决，朝遥是不打算继续留着织缕了。
    她还有那么多府里的事情要处理，织缕这事儿，她决定交给若管家。
    “小姐……奴婢……奴婢想问问他。”
    织缕此刻有些心乱如麻，她没想到会那么快就有了身孕。
    “肚子是你自己的，他若是不要，也不要娶你，你当如何？”
    朝遥轻轻蹙起眉头，神色中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
    “小姐，奴婢……奴婢希望留下这个孩子。我也相信，他不会不要我们母子俩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
    织缕低着头，不敢看朝遥一眼。
    “行吧，你这事儿接下来我会让若管家来处理，收拾好你的东西，就不用再来观月院了。”
    织缕身子一颤，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朝遥的裙摆哀求道：“小姐，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在若家这么多年，从未想过离开啊。若管家向来严厉，若是交给他处理，奴婢真的不知道会怎样。”
    朝遥轻哼一声，用力甩开织缕的手，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自己犯下的错，就得承担后果。”
    这时，织缕抬头看着朝遥那决绝的眼神，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这点儿小事如果都无法处理好，朝遥就不是朝遥了。
    “织茵！”
    她对着门外唤了一声，织茵很快就走了进来。
    “派人去将若管家请来，另外，陪着织缕去把她的东西收拾好。”
    织茵应了一声，便走到织缕身旁，轻轻扶起她，说道：“织缕姐姐，走吧。”
    织缕绝望地跟着织茵，脚步虚浮。
    没一会儿，若管家匆匆赶来。
    “小姐，老奴来了。”若管家躬身行礼。
    朝遥看了一眼若管家，语气冷淡：“织缕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看着处理吧，记住，莫要坏了若家的规矩。她和刘家的男仆私下来往多年，这事儿也需要仔细查。另外，她既然要刘家那男仆一个答案，把这个答案给她便是。只是这人，必然是不能留在若家了。”
    若管家点头应道：“小姐放心，老奴明白。”
    织缕听到这话，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她再次哀求道：“若管家，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若管家脸色严肃：“织缕，你犯下这等事，老奴也只能按规矩办。”
    说罢，便让人带着织缕离开。
    织缕心如死灰，回头看了一眼观月院，泪水模糊了视线。
    处理完这一切，朝遥继续看着账本。
    院子外面有人大声闹事，她将神识探了出去，发现是被她连夜换掉的柳素锦。
    “织茵。”
    朝遥将织茵唤了进来，“去告诉秦侍卫，如果他不能将柳素锦赶出去让她闭嘴，在若家的日子也会要到头了。”
    柳素锦能闹那么久，很明显观月院的巡逻是不称职的。
    没有实际地位的管理，她这个内院执掌人走的每一步都会很艰难。
    织茵领命匆匆去办，朝遥揉了揉眉心，继续翻看账本。
    不多时，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
    织茵回来复命：“小姐，秦侍卫已经将柳素锦带出去了，他说日后定会加强巡逻，不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朝遥微微点头，神色未变：“知道了，你下去吧。”
    然而，还未等朝遥喘口气，又有丫鬟来报：“小姐，厨房那边出了点乱子，几位厨娘为了采购食材的事吵起来了。”
    朝遥眉头紧皱，放下账本：“李嬷嬷呢？她干什么吃的？这种小事也需要向我汇报处理？”
    每一个院子都是有相对应的管理人，如果她每天都要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怎么可能将内院管理好！
    那丫鬟怯生生地回答：“李嬷嬷今日是第一天上任，没能管住这事。”
    朝遥冷哼一声：“第一天？那更不该如此！去，把所有管事都给我召集到观月院来！”
    不多时，各院的管事们都匆匆赶来，虽然站在观月院中，可脸上却隐隐带着不服气的神色。
    有的管事撇着嘴，有的管事皱着眉，还有的管事斜着眼偷偷打量着朝遥。
    朝遥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沉声道：“瞧瞧这内院如今混乱的模样！一点小事都能闹得不可开交，你们到底是如何做事的？”
    众人都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可还是有人小声嘀咕：“你不也是第一天掌管内院，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朝遥耳尖听到，脸色一沉，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厉声道：“我虽是第一天掌管内院，但这内院的规矩就是规矩！谁要是不服，现在就可以走人，若家不缺人！”
    众人被朝遥的气势镇住，一时不敢再吭声。
    一个个神色惶恐，有的管事咬着嘴唇，有的管事脸色煞白，还有的管事额头冒出了冷汗。
    朝遥继续说道：“从今往后，我把规矩给你们再明确一遍。厨房这边，每日采购食材必须提前拟定清单，每种食材的数量和质量都要有明确标准。李嬷嬷，你新上任更要用心，安排专人负责采购，不得随意更换，出了问题直接找负责的人。采购回来必须严格验收，如有以次充好，严惩不贷。”
    李嬷嬷脸色煞白，眉头紧锁，“小姐，她们……她们不听我的，我干不了啊！”
    朝遥眼神如刀地看向她，喝道：“难办？那你别干！有的是人想干！”
    李嬷嬷被朝遥这一喝，身子猛地一抖，随即说道：“小姐，老奴对后厨众人的情况自是熟悉的。只是她们抱团不服，老奴一时也难以施展啊。”
    朝遥目光紧盯着李嬷嬷，说道：“嬷嬷既然熟悉情况，那便更好办了。你先挑几个还算老实本分的，让她们成为你的助力。对于那些带头闹事的，寻个由头狠狠惩治一番，杀鸡儆猴。再者，把后厨的分工重新调整，打散她们原有的小团体。还有，每日的任务都要明确规定，完不成的就罚。”
    “小姐这法子好，老奴定当全力去做。只是这惩罚的尺度，还望小姐明示。”
    李嬷嬷也不想丢掉刚得到手的权力，这后厨的水，深着呐！
    朝遥略一思索，说道：“小错就扣月钱，大错直接撵出后厨，绝不姑息。嬷嬷只管放开手脚去管，我自会在背后支持你。”
    有朝遥明确的话，李嬷嬷连忙应道：“多谢小姐，老奴明白了，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朝遥接着说道：“各院的用度必须提前申报，不得超额支取。负责库房的管事要仔细记录，每月盘点，若有账目不清，自行领罚。还有，各院洒扫、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要定好班次，不得偷懒耍滑。”
    把规矩重申之后，朝遥冷哼一声，对织茵说道：“织茵，带上几个侍卫，去把那几个在后厨闹事的给我带过来！”
    织茵领命，带着侍卫匆匆往后厨走去。
    不多时，那几个闹事的厨娘便被押到了观月院。
    她们看到朝遥一脸威严地坐在那里，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朝遥目光冰冷地扫过她们，厉声道：“你们几个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后厨动手，把后厨弄得一团糟，好好的食材也都不能用了，可知这是何等罪过？”
    其中一个厨娘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姐，我们一时冲动，没控制住……”
    朝遥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一时冲动？这内院的规矩在你们眼里就如此儿戏？动手闹事，损毁食材，这可不是小错！”
    说罢，朝遥看向李嬷嬷，说道：“李嬷嬷，你来说说，她们所犯何错？”
    李嬷嬷此时有了朝遥的撑腰，底气也足了起来，说道：“回小姐，她们在后厨打架斗殴，致使食材损毁，影响后厨运作，这是大错。”
    朝遥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是大错，那就按规矩办。带头动手的这两个，各打五大板，罚一个月月钱，撵出后厨。其余几个参与的，各打三大板，罚半个月月钱。今日损坏的食材，全部从你们的月钱里扣。”
    那两个带头的厨娘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跪地求饶：“小姐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是柳素锦，柳素锦蛊惑我们的！”
    朝遥听闻柳素锦的名字，眉头紧皱，冷冷说道：“柳素锦？她倒是阴魂不散。把她给我带过来！”
    不多时，柳素锦被带到了观月院。
    她神色慌张，但仍强装镇定。
    朝遥盯着她，斥道：“柳素锦，你教唆厨娘闹事，损坏食材，该当何罪？”
    柳素锦连忙辩解：“小姐，冤枉啊，我没有教唆她们。空口白牙就一句话，怎么能随意诬陷我？”
    朝遥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扫过柳素锦和那几个厨娘，厉声道：“都到了这时候，还想狡辩！当我这观月院是任由你们胡言乱语之地？”
    其中一个带头的厨娘指着柳素锦，怒声说道：“就是你柳素锦，挑唆我们说李嬷嬷不公，鼓动我们闹事，如今倒想撇得干净！”
    柳素锦脸色一白，随即尖声反驳：“你胡说！明明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怪得了谁？”
    另一个参与闹事的厨娘也忍不住哭诉：“柳素锦，你当初说得好听，说闹一闹能多得好处，现在却不认账！”
    柳素锦气得浑身发抖，骂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自己犯错还想拉我下水！”
    朝遥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够了！在我面前还如此放肆，真当我治不了你们？柳素锦，你心思不正，教唆生事，罚你杖责二十，月钱扣半，去柴房思过一月。至于你们这几个厨娘，既然被人挑唆就跟着犯错，罚依旧照之前的执行。谁若再敢在这内院兴风作浪，就别怪我无情！”
    柳素锦这下可更不服了，连忙吼道：“你一个在若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谁知道你私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娘这样，你也这样！我告诉你朝遥，柳姨娘早晚会收拾你！”
    “呵！”
    朝遥都被她给气笑了，嘲讽道：“一个连孩子都没有过的女人，她哪里来的这个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