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亲爱的室友
作者:水下五米   1981,文豪从返城知青开始最新章节     
    作家孙三石隔壁座位的作家李存保是个锯嘴葫芦,坐他旁边实在无趣。
    加上孙朝阳对蒋大卫上次在前线慰问演出的事情很好奇,就把位置换到他身边,缠着蒋同志问他那次是怎么演出的,看到鬼子没有?
    蒋大卫也是个健谈的人,回答说,他去演出的时候,大规模战役已经结束,只剩冷枪冷炮对峙,敌人是什么样子确实没看到。而且,演出之前,战士们先用火炮把敌人的阵地犁过一遍,还是很安全的。
    当然,演出那天还是有流弹射来,但也顾不得那么多。
    上了前线,所有人都是战士,你的表演你的歌声就是武器,你就得跟敌人干。
    孙朝阳笑道,你是歌唱家,可以唱歌,我是作家,难道现场给战士们写篇文章。要不,我给大伙儿说个故事?
    蒋大为哈哈大笑,道,说个故事也好啊,战士们最喜欢听故事了……您等会儿,你这不是抢了马季、冯巩他们相声演员的生意吗?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存保道:“这次中协让我们下基层是采风采访,不用表演节目的,到处走走看看就行。”
    孙朝阳又问蒋大为这次还有什么歌唱家和电影明星来慰问演出,他想去追个星。
    蒋大卫说他也不清楚,反正通知来就来吧,服从组织安排,坚决执行任务。
    正在这个时候,飞机遇到气流,剧烈颠簸,众人仿佛坐在一艘行驶在暴风雨中的小船上。机体无一不响,感觉随时都会散架。安徽黄梅戏戏剧团的演员们一片惊叫声。
    孙朝阳心中一紧,忍不住问有降落伞没有。李存保又插嘴说没有,就算有,不经过长期训练的普通人跳伞等于自杀。说完话,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孙朝阳苦笑,忍不住道:“我朝养士三十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朝。”
    蒋老师:“朝阳你真幽默。”
    从北京飞云南原本要五个半小时,但今天的飞行员技术过硬,竟三个半小时就到了。
    飞机降落的时候依旧简单粗暴,把黄梅戏团那位老人家都颠吐了。
    飞机滑行靠港,大家发出阵阵欢呼,同时向飞行员同志鼓掌。
    孙朝阳他们降落的是一座军用机场,那里已经停了一辆大巴车来接,很快把众人送进一所市区的宾馆。
    这里是文山州,距离前线有八十公里,市井繁华,好像看不到半点战争气息,但在深夜里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远方的炮声。
    所有来前线慰问演出的文艺工作者会先在这里休整一夜,第二天起床后则分流去不同单位。
    夜已经很深了,大伙儿都累眼皮子打架,进宾馆后,都显得有点狼狈。
    这样不行啊,这种士气怎么上得了前线?
    孙朝阳眼珠子一转,指着宾馆大堂墙壁上挂的书法作品道:“蒋老师,李存保同志,那字写得真好啊,不知道是哪个大书法家的作品?”
    李存保看了看落款:“启功先生写的。”
    宾馆服务员说,确实启功的真迹,他上次来前线慰问的时候留下的墨宝。
    孙朝阳感叹:“写得真好啊,存保,你看,这四个字‘妇女之宝’当真是银钩铁画,力透纸面。”
    黄梅戏戏剧团那个小姑娘好奇:“朝阳哥哥,书法家为什么要写妇女之宝四个字?”
    孙朝阳:“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是国家的最宝贵的财富。”
    小姑娘:“哦,朝阳哥哥你好有学问。”
    众人都是一脸奇怪的表情,那位老人很无奈,对小姑娘说:“孙作家在跟你开玩笑呢!”
    李存保忍无可忍:“你这样开玩笑不合适,孙朝阳同志,我对你有意见。”
    孙朝阳本来只是打算说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给大家提提神,没想到李存保是如此严肃的一个人,顿时有点尴尬。
    更尴尬的是,李存保当天晚上还跟他住一个房间,搞不好采风期间都要和他朝夕相处,这有点郁闷啊!
    李存保是标准的军人作风,站如松坐如钟走如风,卫生间的杯子牙刷牙膏和毛巾的摆放都整整齐齐。而孙朝阳则非常散漫,到地头把鞋一磕就踢到一边,整个人直接倒床上去,引得李同志不住皱眉。
    出去吃饭的时候,老李时刻保持和孙朝阳并排行走的姿势,说是要两人成列三人成行。
    第二天早上起床,也要将被子叠成豆腐块。
    孙朝阳跟他在一起,身体时刻都是绷紧的,非常不自在。
    一大早,蒋大卫和黄梅戏戏剧团的人已经分别乘不同的车走了,孙朝阳和李存保则要晚一些。
    孙朝阳这次来南疆属于是被中协的几个小领导给暗算了,来得匆忙,落地两眼一抹黑。他打听了半天才知道,这次来前线采风为期一周,时间有点长。
    他不敢耽搁,忙跑去邮局给父母发了个电报,说自己正在前线采风,搞不好还要到第一线,有同志们在很安全。二妹读书的事情已经办好,现在因为没时间回家,所有手续只能请父母去弄,尽快办好,不要耽误了小小的学业……云云。
    因为事儿实在太多,电报也长。
    这年代的电报按字算钱,都非常简短,比如“母病速归”“回家相亲”“寄十元钱。”
    孙朝阳一口气念了几十个字,感觉有点不好意思。邮局工作人员是位姑娘,见他这种表情,反安慰道:“同志你是来前线的吧,咱们这里要上前线的战士们发电报回家,都长。”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能够让父母妻儿知道自己现在一切都好,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邮局里还有不少最可爱的人,要么是来寄信的,要么是在打电话的。
    八十年代的长途电话打起来很烦琐,需要等。
    其中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拨了号后,已经在那里等了三个小时了。
    忽然,有卫兵进来喊:“首长,紧急集合。”
    军官霍一声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后面有邮局工作人员喊:“同志,电话通了,通了。”军官也不回头,只喊:“来不及了。”
    孙朝阳抢过电话,大声喊:“首长有紧急任务出发了,军令如山。他让我跟您老人家说一句,儿子要去报国了,请你不要挂念,永远爱你。”
    说着,眼圈竟然一红,声音也哽咽了。
    军官回头看了孙朝阳一眼,点了点头,眼圈也红了。
    中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辆东风牌大卡车,孙朝阳和李存保在路上摇晃了四个小时,终于到了地头。二人在路上,依旧不怎么说话,很闷。
    前线的条件很艰苦,都是行军帐篷和土坯房。
    来的作家们都是各地和各行业作协选送来的青年作家,但其中还是有个年龄大的。
    年纪大的那位同志大约五十来岁,是众人的头儿,临时负责。
    他看到孙朝阳就用浓重的吴俣软语喊:“孙三石,朝阳同志,小老乡,果然是你。”
    孙朝阳愕然:“请问您是?”
    那人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我叫王火,你小子最近名气挺大的呀!”
    孙朝阳:“坏名声吧。”
    王火:“知道就好,你跟存保一起的啊,好好好,存保也是我最喜欢的军旅作家。等会儿关照你们一下,让你们睡一屋。”
    就这样,孙朝阳和李存保又成了室友。
    朝阳同志生性活泼,不太喜欢老李的闷头闷脑,想要提出换个房间吧,却不好意思开口。
    李存保进土坯房后照例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照例一语不发,搞得孙朝阳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