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兵干什么了呢?
他不是能做一手驴肉火烧吗,现在国家鼓励个体经济。于是,便在街上租了个店面,做起了生意。八三年都是国营餐馆,态度差味道差,李小兵的火烧店一开,火得不得了。
据他说,每天眼睛一睁开,手脚就不停,要忙到下午四五点钟才能歇气。一日下来,能赚三四十块钱,相当地惊人。
这小子是个妙人,在做生意的同时还组织了几十个何情的粉丝去河南片场探班以示支持,当然,路上所有的开销都是他掏腰包。但老让他花钱大伙儿也过意不去,于是就有人提议干脆每年大家都交点钱做为活动经费。
大家还定制了统一服装,开始联络新的粉丝加入其中。
一个后世的影迷团歌友会初具雏形。
何情回北京的时候,时不时会搭孙朝阳的自行车去李小兵的火烧店跟歌迷见一次面。
店不大,里面放了几张桌椅,录音机播放着何情的新专辑《梦醒时分》,墙壁上挂着何情的照片。
《梦醒时分》销量不错,已经卖出去一百万张,
孙朝阳和蒋见生开始琢磨出第三张唱片,现在何情正红,趁热打铁,再出他十张八张磁带再说,有钱不赚那不是王八蛋吗?
本来,孙朝阳还有点担心鲁小春那个疯婆子。但和歌迷见面这事很重要,只能硬着头皮陪何情过去。
到地头后,他顿时惊住了。
只见,鲁小春眼神清明,见了二人,甚至还带着一丝羞涩。
鲁小春同志的旗袍裘皮都脱了,换上了工作服,看起来很精干,但腹部却微微隆起。
孙朝阳:“小兵,鲁小春这是胖了呢,还是得了血吸虫病?”
李小兵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怀孕了。”
孙朝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逼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犯罪了没有?”
李小兵欲哭无泪:“没有,没有,我是被逼的。鲁小春说她是黄依依,说我是安在天……你知道的,疯子力气大,根本控制不住,我意志不坚定,投降了。”
孙朝阳抽了口冷气,急问,病治好没有,结婚证办没有,生育指标拿没有。如果没有,抓紧弄。鲁小春都三十岁了,可不能堕胎。
李小兵忙回答说,春节的时候,他把鲁小春送去了积水潭医院精神卫生中心,用电打了一次,人马上就清醒了,后来又住了一个月医院就痊愈了。不过,大夫说了,这属于精神分裂,要一辈子服药,早晚各一次,还要定时检查定时更换药物。反正一句话,身边必须有人照顾,不然复发就麻烦了。
现在鲁小春不是我孩子的妈吗,我一辈子都要照顾她爱她。上个月领的结婚证,又花钱走了后门办了准生证。现在就是鲁小春和我的户口和工作关系调不过来,这几年还好,等娃娃大了,将来入托入学是个大问题。
李小兵有点忧愁,但面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大概就是甜蜜的烦恼吧。
孙朝阳安慰他:“小兵,时代在发展,未来是市场经济时代。只要有钱,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你以后就算在北京落不了户,也可以去郊县,比如通县、大兴、昌平,实在不行燕郊也可以的,一样让孩子享受良好的教育。所以,好好做生意吧。”
“真的吗?”李小兵满面兴奋:“孙作家你是文化人,你的话我信。”
其实,说到户口和工作关系问题,孙朝阳也挺烦恼的,北京户口和调动工作的事情真的好难。他和作协那些小领导关系不好,每次去问,人家都是爱搭不理,更不可能帮这个忙。
就目前而言,孙朝阳的户口和工作关系依旧在四川省仁德县民宗,属于国家干部,暂时被借调到中国作家协会做创作员。哪天人家一不高兴,停了自己的创作扶持,他也没理由再呆在那里。
头疼啊!
很快到了七月,何情还在河南拍电影,《暗算》终于出版,孙朝阳上街去看了看,卖得很好。这年头也没有畅销书排行榜一说,但据周昌一反馈回来的消息说,已经卖出去十二万本,算是不错的成绩,等着再版吧。
孙小小放暑假了,她申请了一个夏令营的名额,要去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参观,然后还要去那边的物理所听讲座,日程排得满满的,要等到八月份的时候才回四川老家一趟。
与此同时,孙朝阳的《寻秦记》终于连载完成。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寻秦记》写了一百多万字,《暗算》二十万字,还有几部短篇小说和几篇散文。
放下笔,孙朝阳笑了笑,心道:“创作成绩不错,本本大红,总算是能够在文坛立足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先休息,把工作和户口的问题落实再说。”
正当他为这事头疼的时候,金姐请他赴家宴。
原来,金姐终于出任县广播电台的一把手一职,县团级。在这件事上孙朝阳出了些力,金姐就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酒过三巡,谈到各自的事,金姐见孙朝阳为户口和工作的事情烦恼,嘿一声道:“朝阳你这是拿我当外人了,马上让四川那边把迁移寄过来,落我们单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孙朝阳顿时眼睛大亮,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金姐你呢,就这么办。”
不料,金姐丈夫却一笑:“朝阳你是着名作家,来县广播电台不是屈才了吗,我倒有个主意。”
金姐丈夫在国家某部委任司长,人脉广,听说最近市文联下属单位《中国散文》杂志社缺编缺得厉害,正在大量进人。他认识那边的人,可以帮孙朝阳说说,调他去那边做编辑。作家嘛,还是得从事自己熟悉的行业。
孙朝阳本就是个文青,去做编辑自然情愿,那边也是干部编制,不影响自己将来的退休待遇。再说了,这本杂志带着中国二字,听起来规格颇高,对于自己将来的事业也有帮助,就点头说想去,倒让金姐有点失望。
过不了一段时间,金姐丈夫回信说,杂志社那边已经谈好,人家也早听说过孙朝阳的大名字,说现在社里总算有个着名作家当门面,很欢迎他。
不过按照规定,有三个月试用期,试用期满才确定你胜任这个工作后,才正式落户和解决工作关系。不然,人家会把你退回去。
于是,孙朝阳就发电报回四川老家,让父母帮自己办理相关手续。又去了区人事局拿了派遣单,喜滋滋去报到。
第一天去单位,要给人留下个好印象。孙朝阳特意做了打扮,一件白衬衣,左边上衣口袋还别了三只派克钢笔。他梳了个三七开偏分,黑色皮鞋,黑色提包上印着“先进工作者”字样,手里还提着一个tang果珍瓶子当茶杯,标准的老干风。
为了给自家兄弟镇场子,金姐还让司机用自己的专车载孙朝阳去报到,一辆绿色帆布篷的北京212。
孙朝阳觉得这样太夸张,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乘公交车过去就好。
金姐说,不行,必须专车送。单位的事情姐比你清楚,都欺生。你一个新人去了新单位,必须展示背景和能力,让人知道你也是有来头的。还有,你是我爱人推荐的,你的脸面就关系到他的脸面,希望你能理解。
金姐的丈夫毕竟是司局级干部,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孙朝阳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天气太热,212的顶棚被太阳一晒,他整个人都被汗水泡透了,这一路过去简直就是种煎熬。
杂志社很偏僻,都到城乡结合部了,门口可以看到农田,好多农民正在割麦子。地里也堆起了麦垛,一派田园风光。
单位房子倒还好,有个院子,几栋筒子楼,
人也好多,办公室楼下聚集了三十四人,正在推搡门卫,木门玻璃都被人用砖头敲碎了。
孙朝阳下车,迷惘地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形,脑子好懵。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指着孙朝阳大喊:“上级领导来了,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你还敢来,你究竟哪里来的勇气!”
“东风吹,战鼓擂,如今世界谁怕谁?打他妈的!”
“打死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