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晚正式开始没多少时间了,孙朝阳匆忙走进体育场,里面已是人山人海,嗡嗡嗡,几万人说话的声音好吵,让人如同置身于工厂的车间。
虽然开了不少灯,但因为面积实太大,里面还是显得黑黝黝的,要等前面那块板上的射灯打开才行。
孙朝阳手中的对讲机响起:“导演组,导演组,我是中控,可以开灯了吗?”
等了半天,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按说这个命令应该由总导演周伟来下的,这个老周怎么了?
孙朝阳皱了一下眉头,无奈:“中控,中控,我是孙朝阳,我代表总导演周伟同志,代表导演组命令你,开灯!”
“通通通通!”随着巨大的声响,几组探照灯照下去,顿时,工体中亮如白昼。
体育场中的观众都在欢呼“嗷嗷嗷嗷——“
孙朝阳定睛朝前看去,清晰地看到远处观众中有一位老阿姨正在打毛衣;有两个婆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八卦,瓜子片扔得满地都是,简直没公德心;有几个小伙子坐在阶梯上抽烟,公共场合抽烟,没公德啊;一个混蛋小子在泡泡糖,把泡泡都粘前面妇女的头发上,麻辣隔壁的,我今天拼这不要功德也得骂他的娘……
不过,他欣喜的发现,照明条件很好,超过预期,老周要来的照明设备挺好使。
孙朝阳急冲冲跑去中控那里,问直播组:“画面如何?”
一个工作人员指了指屏幕:“纤毫毕现,高清。”
孙朝阳:“不错,不错。”
中控位于场地边上,场中搭了一个舞台。有工人在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其中就有迟早接线和调试机器的身影。有人在喊:“迟工,这里有点接触不良。”迟早吼:“锡焊给我拿过来,接头有点松。”
孙朝阳:“小迟怎么成迟工了,他算什么工程师?”
旁边一个人笑道:“小迟是多面手,在无线电上挺专业的,大家都服,喊他工程师。周导很满意,打算过完年送他去培训。”
场地中,郎琨也在忙,手里的对讲机就没停过,不停喊话,因为太嘈杂,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孙朝阳走过去:“郎导,紧张不?”
郎琨笑道:“我就把这春晚当作一次考试,从小到大我经历的考试多了,习惯了。”
孙朝阳:“如果考不好,甚至不及格呢?”
郎琨:“没考好就没考好呗,又不是世界末日,明天太阳照样升起。”他做这个副总导演就抱着学习的态度,加上又喜欢这种大场面,除了开心还是开心。
他天生就有一颗大心脏。
孙朝阳又分别看了看导演组的各个部门,感觉没有纰漏,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去看看即将演出的艺术家们。
艺术这块儿虽然只孙朝阳负责,但其实也是个专业技术活儿,场面调度也是郎琨在负责。
迟早接完线跑过来:“孙哥,郎哥,我也去学习学习。”他将来是要干场记干领队的,这种实操的机会可不容易碰到。
郎琨却突然低声对孙朝阳道:“朝阳,你还是去看看老周吧,他似乎有点压力。从今天下午开始就有点……有点让人理解不了……你看了就知道了。”
孙朝阳心中一惊,周伟可是总指挥,如果他被压垮,事情可就糟糕了。也对,八十年代的春晚可谓全国瞩目,总导演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即便是黄一鹤这种天才,也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差点跳楼。更何况,这次春晚的成败与否,直接关系到老周的前程,换成我孙朝阳,怕也是顶不住。
“行,我去看看他,艺术家那边的调度协调就交给你了。”
孙朝阳原本以为老周此刻会一脸苍白,浑身颤抖,烟头丢了一地,但等到了周伟办公室,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愣住。
只见,老周站在那里,身前办公桌上放着一尊佛像,佛像前面插着三支点着了的香烟。
周伟朗声道:“佛祖,请保佑这次晚会成功,我以一个革命战士的身份命令你!不然,就别怪我金猴奋起千金棍,把你敲得粉碎,扔垃圾堆里去。”
孙朝阳扑哧一声:“老周,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你这是威胁。我如果是佛祖,才懒得搭理你呢!”
周伟:“你来了,外面怎么样?”
孙朝阳:“挺好,一切正常,不过你这个头儿不在,我怕军心动摇。嗨,你还是在烧香啊,说明你还是紧张。”
周伟:“紧张肯定是有点,但更多的是兴奋,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我们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要战胜它。这是一场决战,我当兵的时候,咱们一听到决战,就兴奋,就想打主攻,当排头兵,今天总算是找到当年的感觉了。”
孙朝阳:“什么是决战,正如你老周以前所说过的,就是赌,赌我们的命运。这赌字很不好听,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啪的一声就压上去了,可心却在砰砰跳。我们不要怕,不要怕战斗,不要怕胜利。”
老周洪亮地笑起来:“不愧是大作家,这文采,每句话都说到我心里去了。好,临时抱佛脚仪式结束,我们出去吧。”
孙朝阳:“领导,跟你请五分钟假,去看看我的对象,她今晚也要上舞台。前一段时间她受到了社会舆论的非议,说她的歌曲是靡靡之音,说她的歌曲在传递不良价值观,污染了青年的精神。今天晚上也是她的决战,我要告诉她不要怕,不要怕白热化,不要怕燃烧,尽力去唱,尽力去展现自己。”
正要走,周伟叫住他:“朝阳,最后说一句话。过了今晚,如果胜利,我以后还用你这个专家,咱们是上下级关系。如果晚会失败,我们就是朋友。”
二人同时伸手,握手,然后互相用肩膀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