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姐的信不长,就两页信纸。上面说她现在北京,正在办理调动手续,这几天就能弄好正式上班。生活上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反正爱人早就在京城,单位又分了房子,直接住进去就是。
这么多年了,总算是一家人团聚,她很高兴。
不过,女儿还在兰州读书,要等这学期结束才转学到北京。没办法,只能让她先住校。
唐大姐又说了孙朝阳逃跑那日建水培训班所发生的事情,因为自己要来北京新单位,所以小孙您的结业证书现在她手头。本来打算随信一并寄来,但考虑到是重要证件,希望孙朝阳能够亲自去她新供职的单位跑一趟自取,也好借个理由大家聚聚。
另外,还可以当面谈谈稿子的事情。毕竟 纸上得来终觉浅。
孙朝阳看完信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跳水姐竟然还闹出这么大风波,连中协的领导都打,这是疯了吗?
对于那所谓的培训班的结业证书,孙朝阳倒是不以为然。反正这玩意儿也没有什么用处,随便找个单位,参加个学习班,要多少就能印多少。
但听孙朝阳问起结业证书的事情后,同事大林却道这些行业培训证书还有用的,将来申报先进工作者什么的, 或者评职称什么的,使得上。
文化系统这一块儿的称职评定一直在搞,有许多硬指标。首先你得有相关着作,发表了什么作品或者论文,获得过什么级别的奖项,参加过什么学习培训。虽然就目前而言和个人待遇不挂钩,但将来退休了却有很大的好处,至少退休金要多拿些。
就孙朝阳所知道,以前了老家有个教委的老师,因为有高级职称,退休金能拿到八千多块,真是羡煞一众两三千的老头老太太。人家这才是晚年生活,而大伙儿则是晚年活着。
孙朝阳现在是助理,如果要想更进一步,职称是必须要拿的。但这事对他来说却不难,他是两级作协会员,发表的作品多了去,也不差这个结业证。
正聊着,悲夫把头从办公室探出来:“朝阳同志来一下,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孙朝阳一听有好事,忙喜滋滋跑进主任办公室,要关门关窗。
悲夫:“你关门干什么,搞得好像搞特务接头。”
孙朝阳:“老高,你是不是要退休了,要给我压担子。哎,这么大一个单位,这么多人,这么多工作,我才二十出头就重任在肩,压力肯定是有的,能力肯定是欠缺的。可组织需要我,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悲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都没有到退休年龄你就想着抢班夺权,未免太心急,要想接班,再等几年吧。再说了,就算要提拔你,我也没权力。油嘴滑舌,把门打开。”
孙朝阳:“是不是要把我头上助理两个字去掉,让我当副总编,那也行的。”
“那不行。”悲夫摇头。
孙朝阳:“那就没什么好事了。”
悲夫看到孙朝阳如看自己子侄一样,分外亲热,但实在是受不了他的不正经。忍不住喝道:“你现在好歹也是走上领导岗位的人了,还跟猴儿一样,成何体统?其实,当初你做助理主任,组织上也不是没有看法和顾虑的。”
孙朝阳:“还不是说我不正经,不成熟,不像个领导。”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今天说的倒不是这个,你将来要想做总编,有件事得去做。”
“什么事,老高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办,袍哥人家决不拉稀摆带。”孙朝阳把胸脯拍得山响。
老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证明文件一样的东西,递过来。
孙朝阳一看,忍不住低呼:“夜大,你让我去读夜大,开什么玩笑?”
原来,老高是让孙朝阳去读夜大。夜大授课地址倒不远,距离孙家也就一公里多点路,腿儿着就能去。
孙朝阳忙叫道:“老高,我工作忙不说,平时还要创作,哪里有时间去读书,再说,读这个有用吗?”
“学习总是好的,活到老,学到老。至于时间,时间就好像女人的……不,像是海绵,挤一挤总是有的。”悲夫:“是,你孙朝阳是全国知名作家,获奖无数,着作等身。可又有什么用,没用。”
孙朝阳不服:“怎么没用,刚才我和大林聊到职称问题,国家规定正式出版物可以参加职称评选啊。”
悲夫:“你还想评职称,副高还是正高?”
“当然是越高越好。”
“那么我问你,你什么文凭?高中生吧,高中生凭什么评职称?”
孙朝阳一呆,立即汗颜:“我不是吃了时代的亏吗,高中的时候上山下乡,去地里劳动,我也是响应号召,责任不在我,反正这个夜大我是不去的。”
悲夫忽然满面严肃:“孙朝阳同志我提醒你,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你不去就是自毁前程。现在国家干部要实行年轻化知识化,要想走上领导岗位,年龄和文凭是硬指标。”
这个两个硬指标就是文化程度中专或者大学,年龄三十五岁以下,。正科级以上含正级卡得特别严。
孙朝阳倒是年轻,但文凭实在拿不出手,只一个高中毕业。就算这个高中文凭,也是碰运气拿到的。当初插队的时候,他高中都没读完,插队一年后,教育部门补发的。
在他之前还有初中毕业就下乡的前辈,后来回城后因为只是初中生,只能从事普通工作,一辈子都毁了。
孙朝阳现在是《中国散文》总编助理,如果转正,就是副处级。你一个副处才高中文凭,又是文化单位,像话吗?
而且,将来如果要接老高的班,大学文凭这关就绕不过去。
孙朝阳脑袋里嗡嗡乱响,哭丧着脸:“老高,我真不行啊。我是文科生,高中数学跟看天书一样。对了,夜大学什么课程?”
悲夫:“四门功课。”
孙朝阳问:“学说逗唱?”
悲夫:“你出去!”
孙朝阳:“诶。”
“你回来。”老高说:“《语文》《数学》《政治》《英语》。”
孙朝阳盘算道:“四门功课总分四百,以每门六十分及格来算。我一个大作家语文必须拿九十分,不然多没面子。政治是死记硬背九十分没问题,英语也是记背,拿四十。数学……数学十分……恩,二百四,能够过关。”
悲夫大惊:“数学你才拿十分?”
孙朝阳丧气:“我估计拿十分都困难。”
悲夫同志气得夹香烟的手都在颤抖,烟灰落得两腿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