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秀雯才不在乎村里那些老娘们聚在一起聊谁家的闲话，把铁炉子点着，放在客厅里，每天煮个稀饭，炖个鸡汤大骨汤，烤个红薯，烤一把花生，或坐或躺在沙发上，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妈，你这几天都没出去？”李慧芝看监控，每次打开，她妈就在沙发上躺着，要不是看到躺的方向变了，都怀疑监控卡了。
    “最近降温，就在家待着。”
    “你感冒了吗？”
    “没有，年纪大了，提前猫冬。”
    “我又给你买了一个羽绒被，还有一个毛毯，你在沙发上躺着的时候可以盖，过两天去镇上快递点拿。”
    “煤炭烧着，不冷。”
    刚刚零下，在屋里只需要穿个保暖衣，冷得时候披件外套就行。
    “已经买了，在路上了，天气冷，您就少出门，去镇上多买点吃的放家里，过些天要是下雪，您可别出门。”
    “我知道，路滑，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你照顾好自己，有啥事给我打电话，今年还和以前一样，年前回去。”
    “好，知道了。”
    李慧芝每年年前会带着孩子回来住半个月，然后再回去，这几年回去的时候都会带上原身，大家一起过年，等过了十五再送她回来。
    花岗市离这里开车四五个小时，也不算远。
    两天后，曲秀雯去镇上取了快递，买了几大包吃的，下午又把菜地剩的蔬菜全部弄回家，明年不准备种菜了，过年租地的人会上门送钱，到时候和人家说一声，村后面的那块地也租给他们。
    彻底窝在家里，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村里很少有人出来走动。
    村里现留的人，除了小孩，就是不能外出务工的中老年人，帮儿女带孩子，伺候家里几亩地。
    天冷了，孩子也放寒假了，李慧芝开车带着儿子女儿回来。
    “明天你开车去镇上买点纸钱元宝，提前给你爸的纸烧了，我们就去花岗市。”
    “妈，今年这么早就走。”李慧芝刚回来一天，并不想那么早回去，和妈还有孩子在她从小长大的家里，比花岗市自在。
    “姥姥，我想堆完雪人再回去。”乔熙除了看姥姥，最期待的就是下雪，花岗市也下雪，但是小，有时候晚上下雪，早上醒来都化成水了，想要堆雪人必须去郊区。
    “那就等堆完雪人再回去。”
    “太好了，谢谢姥姥，烤红薯能吃了吗？”
    “还得等一会。”
    乔鸿抓着花生，他烤的花生可香了，姐姐不喜欢吃，没口福。
    “这红薯也太难熟了。”
    “饿了让你妈去弄饭，咱们吃火锅。”
    “我不饿，就是想吃自己烤的红薯。”
    “妈，你别管他们两个，回来就喜欢玩。”
    “什么只喜欢玩，我在做好吃的，烤红薯，一会你别吃。”乔熙撇撇嘴，她妈一点都不懂她，她是认真的在烤红薯好嘛。
    “我肯定不吃你做的，我做的火锅你也别吃。”李慧芝把清洗好的蔬菜肉丸放到碗里，将锅放到炉子上，倒鸡汤，加水，放一块火锅底料。
    “我吃姥姥家的菜，没吃你的，姥姥，你让不让我吃？”乔熙冲着曲秀雯撒娇。
    “让，让，姥姥家的东西你们随便吃。”
    “妈，你们不要都宠着她，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
    “放假就是休息放松的时候，平时你怎么管孩子，我问不着。”曲秀雯很喜欢这两个外孙，女孩子娇气任性点有啥关系。
    “妈，我以前小时候你都没有这样对我。”李慧芝有些抱怨，凭啥是隔辈亲，她妈就应该宠她一个，外孙排后面才对。
    “你小时候，我和你爸对你还不好，家里有啥都第一个想着你，以前冬天，你爸天天都想把你按在炕上，要啥给你拿啥，上厕所都恨不得抱着你去，可你总是想出去玩，后来大一点，只知道学习写作业。”
    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原身还好些，李慧芝她爸都能把心肝掏出来炒了给孩子吃，没有大男子主义，也没有重男轻女思想，李慧芝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其他人都在外面玩，就我自己在家里，一下雪，电视都搜不到台，都是雪花。”
    “然后你就求着你爸出去抓鱼，拉雪橇，滑冰，有一年冬天，还把你爸搞河里去了，冻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发紫。”
    “我不太记得怎么掉下去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爸都爬上来了。”李慧芝觉得又搞笑又伤心。
    “怎么掉下去的不重要，当天晚上你们两个都发高烧，我照顾你爸，又照顾你，一晚上没合眼，大早上你奶过来，还把我骂了一顿，我成了最惨的那一个了。”
    “妈，你多吃肉。”李慧芝把锅里的肉夹了好几块放在她妈的碗里，小学三年级以前，她确实有点疯。
    “嘻嘻~”乔熙盯着她妈笑，整天说她和弟弟调皮，这都是遗传。
    李慧芝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她这个小棉袄有点漏风，“吃你的。”
    “只是后来，和熙熙这么大的时候吧，突然就懂事了，不用我们操心，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回来。”
    “长大了，肯定就懂事了。”
    能听懂村里那些人说的话了，想要努力让她爸妈过上好日子，绝对不比那些有儿子的人家过得差。
    “长大了，看着你过得好，过几年我去找你爸，也能放心了。”曲秀雯要给李慧芝打下预防针，提前为她的死做心理准备，寿终正寝，也只有五年了。
    “妈，说什么糊涂话，你肯定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的人少，活到七十岁，就够了。”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做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妈，我现在有钱，医术也发达，什么病都能给你看好。”李慧芝放下筷子，语气紧张严肃，总感觉她妈突然说这些是有原因的。
    “我啥事都没有，身体好着那，人都是要死的，别这么紧张，吃饭吃饭。”
    “明天烧完纸我们就回去，去市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乔熙乔鸿知道雪人泡汤了，但是关乎姥姥的身体健康，肯定要尽快回去，雪人什么时候都能堆。
    “真的没事，过几天再回去。”
    “妈，我有本事，我能挣钱，看病需要几百万，我也出得起。”
    “行了行了，妈知道你有本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生病的人还能长胖，看我这脸上红润的，吃的也多，睡眠也好，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李慧芝看她妈也不像生病的样子，“过几天再回去，年前体检一定要做，我才能放心些。”
    “到花岗市，我就去体检。”
    “妈，以后别拿死开玩笑，我不想让你离开。”
    “我不说了，别哭，吃饭。”
    李慧芝擦掉眼角的泪水，一想到妈妈也会离开，泪水就止不住，但，最可怕的是，死亡，她再怎么努力，都战胜不了。
    “妈妈，别哭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妈妈，我和姐姐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别哭了，我以后不说了。”
    一顿饭吃的不开心，她以后再也不在吃饭的时候说事情了。
    李慧芝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泪水打湿了半个枕头，天亮的时候，披了件外套，走到曲秀雯躺着的床边，蜷缩在妈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