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祸患虽然还没平息,但已经到了尾声。
李绩等人一来,大军一到,所有人都觉得这不是反叛,而是抓了一群盗匪。
齐王李佑已经缚手,剩下再做的就是抓人。
说的直白些,就是把参与这次事件的所有人都挖出来,然后杀掉。
造反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几个人。
这里面牵连的人数甚多,得一次性杀到位,得让所有的皇子都看清楚造反的后果,以儆效尤。
李绩往大都督府里面一坐。
颜昭甫感觉整个山东道都安静了下来。
大总管的气势太强,见他一面都需要报名而入,左右全是长相凶恶的刀斧手,看人的眼睛冰冷无情。
颜昭甫是御史,他规规矩矩的坐在李绩左侧后面。
右侧是陆拾玖,管齐等人。
颜昭甫看着李绩肩膀那只蔫蔫的,毛都要掉完的鸟,不由的感叹这鸟是真的能活,这么些年还不死。
同时,他心里暗暗发誓。
只要这鸟敢骂人,他就专门给这鸟写一篇日志,这鸟当初骂过自己的小叔。
李绩来了,鱼念之就不见了,说了一句回家,他一个人骑着马就跑了,颜昭甫知道鱼念之是不想碰见李绩。
估摸着是怕被认出来。
李绩用余光看了一眼颜昭甫,看着始终都在写写画画的颜昭甫。
说实话,李绩他有点不自在。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颜昭甫在写什么。
不知道是在写心得,还是在记录自己和每个官员的谈话。
所以,现在找官员谈话的李绩说话很慢,言辞很考究。
没有骂娘,没有骂老子,也没有拍桌子,而是带着些许的文雅。
殊不知,这样的李绩更吓人,把堂下的杜行敏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其实这也不怪李绩,要怪就怪颜善……
去年年底,听说书院给很多人都立了传。
就连已经淡出朝野的侯君集都有,李靖,尉迟,程老黑的事迹都成了学子学习的文章,学习他们的忠勇。
秦琼卖马。
程知节生擒窦建德。
尉迟敬德大战刘黑闼。
李靖的事迹普及开来更是被人称之为军神。
长孙家长孙晟的一箭双雕,太上皇李渊的雀屏中选……
写他们这些事迹的文章都是要背诵的。
成语要说典故的,何年何月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谁,做了什么。
别只会背成语,而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
先生要检查的。
李绩上朝的时候亲眼所见,一名应该是低年级的学子站在雪地里,他的母亲在他背后拎着油灯。
哭声,磕磕巴巴的背诵声,母亲的说教声,响彻半个长安城。
那时候长孙无忌就站在孩子的对面,李绩看着随着孩子的背诵声缓缓点头的长孙无忌心里很不是滋味。
长孙无忌倒很是得意,直接找到李元嘉。
豪气的表示,长孙家要出钱在长安城建一座幼儿园。
长孙冲说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支持韩王的大义。
长孙家要为读书人尽一份力,为后世子孙积福。
李绩也想支持韩王的大义。
可却没有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打听了一圈,李绩很嫉妒,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书院学子给他写的传记,这种事他又不敢开口去问。
只能安慰自己,颜善就写了这么多,可能后面会有。
李绩不明白,明明自己也很不错。
为什么连侯君集这样骄横的人都有超过万字的传记,自己却没有。
颜善原本给李绩也写了。
只不过写到黎阳城之事后,颜善气的就没写了。
黎阳城被窦建德攻破了以后,窦建德活捉了魏征、唐淮安王李神通,李绩父子,太上皇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
这还不算,明明有机会刺杀窦建德,却失败了。
只有他带着副将郭孝恪和几十个随骑仓皇逃回了长安。
李绩的父亲徐盖还在窦建德手中,险些被杀,还好没死,这要是死了,李绩怕是要被文人骂死。
在颜善看来这就是不孝。
所以就懒得写,准备等几年再写。
看见颜昭甫,李绩就想起了立传这件事。
很快李绩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为什么是他来齐州,他更清楚自己为什么成为兵部尚书。
李绩清楚,这又是一场博弈。
自己能来齐州,这是陛下希望通过自己让山东道的豪族安心。
皇帝的意思是,朝廷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你们也不要往这件事里面掺和。
但作为交换……
李二给李绩封了一个兵部尚书的实权,这就是结果。
李绩不敢得意,心里隐隐还觉得有些害怕。
此刻,他身边可是有三名御史。
李绩十分肯定,只要自己私下接见豪族的人,这些御史一定会一字不漏的把这件事告诉皇帝。
毕竟,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贵族他们推荐的人是颜白。
虽然颜白不好惹,有庞大的书院和寒门学子站在身后。
但相比山东道这群人,关陇勋贵更信颜白,他们更愿意亲近颜白。
因为到现在为止,颜白还没有有丝毫成为豪族的趋势。
魏征,房玄龄……
每每想到这两人,李绩心里都有些发寒。
尤其是房玄龄,卢氏的贵婿。
其夫人房卢氏宁愿喝下“毒酒”也要拒绝皇帝赏赐的美人,真当这背后是简单的赏赐么。
(ps:喝的是醋,吃醋的由来!)
皇帝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每当想到这些,李绩都感觉自己不是自己,虽位高权重,活的一点都不潇洒。
排队等待李绩问话的官员很多。
面色发白者有之,平淡如常者有之,谈笑风生者有之,但也有好多站都站不稳,浑身抖如糠筛。
好看的官衣湿漉漉的一大片。
人生百态,喜怒哀乐,近在眼前。
林间秀此刻已经净手焚香,蓝色的炭火舔舐着那薄如蝉翼的刀锋,他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在灯火的衬托下格外的渗人。
阴弘智面色如常,看着林间秀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林间秀好似听不懂,答非所问道:
“真是麻烦,要不是去书院知道了什么是感染,我何必这么费劲啊!”
“私刑?”
这次林间秀听懂了,纠正道:
“不,我这是对叛逆者应有的惩罚,乖,不疼,你看我给你绑好了,你好好的看着,别雪话。”
“雪话???”
阴弘智整个人感觉很不好,眼前的这个人太邪性了。
“我来了!”
阴弘智看着林间秀拿着被火烧红的利刃,看着他在自己大腿脚腕处比划。
闻着腿毛烤焦发出来的臭味,骇然道:
“你要做什么?”
林间秀一愣:“剥皮啊!让你看着我是怎么剥你的皮的!”
说罢,揪着阴弘智腿毛猛地一扯!
“啊~~”
阴弘智彻底绷不住了:“我妹妹是贵妃,我外甥是齐王,我是皇帝的亲眷,你胆敢对我用私刑?”
林间秀站起身,脸上的邪性突然消失。
“诶,你不说我险些忘了,我很好奇,陛下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你是怎么有胆子造反的?”
林间秀捂着脑袋,低声道:
“我想想啊,我家大郎说,陛下十六岁雁门关解围隋炀帝,十七岁开始逐鹿中原。
二十二岁秦王府三千玄甲军对战王世充十万铁骑,一战擒双王。
二十八岁登基为帝,三十一岁灭突厥草原十八部,生擒颉利可汗。
三十二岁上尊号,大唐天可汗皇帝!”
林间秀看着阴弘智:“我很好奇啊,你是怎么有胆子造反的,声势倒是不小,一个多月还困在齐州,你这还造反?”
阴弘智被说得哑口无言。
可就在下一瞬间,只觉得脚腕像是被蚂蚁叮了一下一样,猛地一疼。
“你?”
“不疼吧!”
阴弘智呆呆地看着林间秀。
这时候林间秀开始洗竹签,见阴弘智看来,咧嘴笑道:
“不疼吧,接下来可能有点疼,疼就大声喊,你放心,我胆子大,我不怕的!”
看着竹签一点点进入体内,阴弘智感受着那油泼般撕裂的疼,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
门口的太监闻声舔了舔嘴唇,捏着兰花指,朝着陈摩诘躬身行礼后笑道:
“咱家有礼了,陈市监放心,小的是进去学习的!”
说罢,抓着燕弘信的脖子,轻轻一提,拎着他一并到屋里观摩去了。
陈摩诘看着这太监举重若轻的手法瞪大了双眼,这家伙是个高手,绝对的高手,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可这高手怎么感觉这么让人浑身痒痒呢?
咱家?
咦,陈摩诘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真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