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诊断着脉象。
耳边传来和尚念经的嗡嗡声,还有木鱼的敲击声。
本来就因为心疼长乐而有些烦躁的心突然生出了怒火。
二囡猛的转头,低声怒斥道:“烦死了,滚出去。”
二囡佩服的人很少,不算自己的师父,还有书院的那几位。
在这个长安她佩服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长孙皇后算一位,长乐公主算一位。
长乐公主的丹青是最让二囡佩服的。
她的舅舅杨师道在《咏砚》里写到:“圆池类璧水,轻翰染烟华。”
杨师道咏的砚是辟雍砚。
而这方砚就是长乐公主的实用之物。
能被自己的舅舅写诗称赞,那一定是让自己舅舅喜爱的人。
现在,自己都快感觉不到脉象了,这群和尚反而吟唱的越起劲。
如此,怎么能不烦躁?
若不是知道这是长孙冲安排进来的祈福的,这是他对长乐的一片心意。
二囡哪有心情多看他们一眼。
什么是佛,二囡问过真兴大师,大师说佛是智慧。
二囡觉得很有道理,觉得这才是大师说出来的话。
现在?
二囡只觉得这就是师父最爱说的临时抱佛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虚空里。
还抵不上临阵磨枪。
“武施主,神佛在看着!”
二囡没有想到这和尚敢搭腔,而且言语还颇为不客气。
二囡性子发作,闻言立刻回道:“要不要我送你去见神佛!”
说罢,二囡把开口的这和尚拉到长乐床头,轻呵道:
“来,你让长乐公主好转起来,我立刻剃去三千青丝常伴青灯如何?”
“佛有过去,现在,未来,今世未有之,那必然是未来!
我们都是在为这世积福,下辈子就不会受苦了!”
二囡闻言冷笑道:“看来这些年朝廷对你们的监管少了,骗人都骗到我这里来了,明日我就去找真兴大师!”
“佛有八宗,贫僧不归仙游寺!”
“那我就去查你你们的根脚,本姑奶奶正闲着呢,我……”
悲痛不已的长孙冲见二囡已经止不住火气了,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朝着二囡歉意的拱了拱手,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群家庙供养的僧人淡淡道:
“公主如果跨过了这道门槛,明日醒来,今后长孙家对尔等依旧礼遇有加。”
说着,长孙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可若是公主醒不来,也无好转,长孙家养了你们这些年。
宏信大法师,你们是不是也该回报点什么?”
“我不贪,要的不多,我只要你们的命!”
僧人被长孙冲身上的杀意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宏信闻言,赶紧道:“公主是帝王贵女,吉人自有天相。
贫僧已经祈福告知神明,明日一定会好转的,一定会好转的。”
他们不知道,长孙冲已经快失去理智了。
若不是裴行俭和二囡这两个外人在,长孙冲此刻怕是已经拔刀杀人了。
在这些豪族的眼里,你有用,命就是值钱的;你若是没用,你的命还不如一条狗。
长孙冲现在比任何人都无比渴望看到奇迹,他比任何人都期望自己府上养的这群僧人能让长乐醒来。
虽然他知道已经不可能了,但他还是想相信,万一有用呢?
长孙冲对长乐公主的感情是不用怀疑的。
长孙家比任何人都需要长乐公主。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皇帝已经在慢慢老去,太子在慢慢的掌权。
长孙家若是要保证荣耀不减,长乐公主很重要。
因为,她是未来皇帝的亲妹妹,有这条纽带在,那就是一道保险。
可是随时能和皇帝搭上话的底牌。
可现在?
现在的长乐公主让所有人的心都紧绷了起来!
……
此刻的仙游,三名来自长孙家的家臣跪在青石板上不停的磕头。
孙神仙很无奈,他很清楚,他去不去结果都是注定了的。
是药三分毒,开始有用,到后来就没用了。
全是毒,活不了了。
可如果不给一个说法,这三人怕是要磕死在这里,叹了口气。
孙神仙转身回去写了一封信,然后走了出来。
“把这个教给赵国公,他就会明白!”
三人以为是药方,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后翻身上马。
领头的那位人不错,犹豫了一下又下马,走到颜白跟前。
“冲撞了书院文静之地,小的已经无礼至极,请县公稍待几日,此事过后,小的亲自来请罪,任由县公发落!”
颜白摆摆手,笑道:
“不用来,我不是迂腐之人,特事特办,我能理解,快走吧!”
长孙渠知道颜白没开玩笑,单膝着地,然后朝着颜白行礼。
这已经是很重的礼节了,很难得。
他是家臣,不是家仆。
长孙家的人走了,酒也热了,可颜白等人却没有了喝酒的心情了。
颜白轻轻叹了口气:“孙神仙,连你出手都不行么?”
“我也想长乐这孩子无病无灾,可我终究不是神。
如果当初听我劝,只要一个子嗣,有五十年好活,可……”
颜白闻言心里更是难受:“长乐才二十四!”
孙神仙见吴王李恪也在,扭头对着李恪说道:
“不要怪老道说话难听,你也要注意一下。
吴王妃是你母亲杨妃侄女,你今后有了子嗣,就莫要娶姓杨的了。”
李恪苦着脸道:“孙神仙,我的婚事出生就定下了,没得选啊!”
孙神仙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提醒你,你记着就行。
权力终究会失去,血脉传承比权力更重要。
我们身上留着的可是千年前老祖宗的血脉,这是我们唯一能和先祖联系的纽带了!”
李恪闻言骇然道:“小子不要权力!”
“我知道,我又没说你,只不过是借着这个事情唠叨几句而已。”
孙神仙突然很生气,怒喝道:“都是一群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蠢货!”
孙神仙愤然的离去。
颜白见李恪无奈的样子笑了笑:“孙神仙刚才的话听懂了没?
该要孩子就要吧,因为子嗣,杨氏可是在裴茹面前哭了好几次了。
说什么,嫁给你这么多年,一个子嗣都没有,每次进宫都不敢往前,生怕被皇后拉过去训话。”
李恪笑了笑,但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说罢,颜白也站起了身,对着李元嘉道:
“元嘉,拿我的拜帖去一趟楼观道院,就说我要在下一个休沐时间拜见一下两位袁真人。”
“见两位?师父要做什么?”
颜白敲了敲李元嘉的头,低声道:
“在去辽东之前,我要先把守约和二囡的婚事给定下来,找他俩算个日子,不能再拖了!”
“那杨老夫人那里需不需我跑一趟!”
“好。你偷偷的去,顺便也告诉杨家人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