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可以睡觉,颜白却还得忙。
李二要召集诸将议事,这个议事就跟开朝会一样,每日都必须进行,是每日都必不可少的环节。
今日是将领,明日就是军长史。
会议都是分着开的。
“军粮,现在还剩下多少,可有章程?”
李二喝了一口药,皱着眉头,苦的面容都要扭在了一起。
剪刀见状,赶紧掏出一块糖,李二塞进嘴里,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李二的这个病……怎么说呢?
虽然孙神仙不在,但这个药是雷打不动的每日都必须喝。
也不知道李承乾今后会不会喝药,也不知道会不会遗传。
反正现在李恪和李泰倒是好好的,能吃能睡。
岑文本闻言,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眼众人后道:
“军粮还有七日,诸位将军,这是按照一日两餐的进食得来的结果。”
李绩闻言,低声道:
“后续的辎重呢?”
岑文本口气依旧平淡,扫了一眼自己列出来的重点,继续道:
“太深入,辎重来得慢,所以要做最坏的打算。”
李二见众人不说话,扭头看着张俭道:
“师约,你那边的情况呢?”
张俭朝着李二拱拱手道:“回陛下,紧一紧,我这边还能提供三日的军粮。
如果不够,我就再领兵出去……”
李二知道张俭说的出去是做什么,闻言摆摆手道:
“这时候不宜分兵,十日的军粮足够,只要到达安市城,一切都好说!”
说罢,李二转头看着长孙无忌道:
“张亮呢,他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有!”
“讲!”
长孙无忌开始讲,他一讲完,大帐内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就连昏昏欲睡的颜白也变得精神起来。
李二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张亮厉害啊!
攻打完卑沙城后,张亮屯兵在被张俭打穿的建安城。
防止后方的高句丽溃兵聚在一起断后路,截断粮道。
谁知道,就在他准备扎营的时候,高句丽人来了。
军营数千人马惊慌失措,张亮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张亮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
全军将士一看,好胆气啊!
大总管这是临危不惧,这是在诱敌深入。
在副将张金树的带领下击鼓领军,重组军阵。
在张亮胆气的支持下,竟大破敌军,这一仗竟然赢了。
这运气实在是逆天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大唐府兵本来就悍勇,如果不是有副将张金树。
这一仗能直接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建安城让给了别人。
好在终究是胜了,军司马把一切原原本本的都记录了下来,也就是刚才大家所听到的, 所以才一下子都热闹了起来。
这一仗,也让人看到了张亮的“真本事”。
李二没说什么,待众人安静下来后吩咐道:
“派斥候给张亮去信,仗打的不好朕可以原谅,但后面的军粮不能出岔子。”
接下来又是李二的一言堂,说的什么颜白也没有听见。
倒是书院的代表高侃精神头很足,把李二说的话写了满满当当的三页。
颜白见写的好,直接把本子拿走:
“写的不错,用心了,值得表扬,我拿回去回味一下,明日晌午还你!”
“先生,这是我的作业……”
“夜里写作业不好,容易伤眼睛,听我的,你回去之后立刻休息,明日晌午来找我,我给你辅导作业……”
“啊?”
“先生的话不好使么?”
“是!”
枯燥的日子又开始了,大军几乎是全力开拔。
可能是军粮的问题让李二感受到了紧迫,全军行军速度越来越快。
再也碰不到数千人一起拉尖尖的日子。
肚子不舒服,就赶紧去路边,解决完,树叶一擦,赶紧往前跑。
跑着去找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急匆匆。
天气越来越热,颜白军中时不时的有人中暑晕倒。
书院学子忙的不可开交,一旦有人晕倒,立刻前去刮痧,灌盐水。
如果晕倒的这人位置靠前还好。
晕倒了,简单的休息会儿,再起身的时候刚好在队伍的后面,还能不掉队。
如果在队伍的后面兄弟晕倒,那就造孽了。
休息完,调整好状态,队伍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好在是数万人的队伍,很明显,跟着大伙蹚出来的道往前走就行。
只要在扎营的时候能回去就行。
书院学子和军中的军医扯着嗓子在大军前来回大声呼喊。
提醒着大家要做些什么,要怎么预防中暑。
颜白现在也急的满嘴火泡,大兄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嘴唇都发青了,还死倔死倔地要跟着赶路。
颜白哪能让大兄以这样的状态继续赶路。
二话不说直接下马,把颜师古按在自己的马背上。
一碗盐水就灌了进去。
用路边的树叶编了一个大大的扇子,使劲地给大兄扇风,好让大兄舒服一些。
过了好一会嘴唇终于有了点血色。
颜白松了口气,拿出怀里的糖,硬是给大兄塞了一块补充能量。
怕这点能量不够,颜白还把盐鸭蛋给大兄剥了一个。
这些都是为将者必备的东西,糖、酒、盐鸭蛋。
一旦战事胶着,就要拿出来吃,要及时的补充体力。
盐分是必不可少的。
程怀默身体够强壮吧,腆着肚子。
辽东城一战下来,他的大肚子一下子就没了,整个人直接瘦了一大圈。
为将者,没有一个过人的身体,根本就扛不住。
见大兄吃下,人也慢慢的有了精神,颜白才彻底的放下了心。
李二也知道体恤将士,行军的速度渐渐的缓了下来。
“死不了,国事重要!”
颜白拿着毛巾轻轻地给大兄擦着背。
好让水汽蒸发时,带走大兄身上的燥热,希望能让大兄舒服一些。
“国事再重要,那也是以人为本,人都过不得不好,那又怎么去操劳国事呢,大兄不要说胡话了!”
颜师古叹了口气:“不服老不行啊。
想当年,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
我一人带着一把刀,从咱们的祖地琅琊,一口气走到京兆。”
颜白顺着大兄的话继续道:
“是啊,你也知道那是年轻的时候,今时不同往日,所以就不要再那么拼了!”
颜师古扭过头看着颜白:“我的书还没写完!”
“那就好好写,不行官就不做了,你想去哪里写,我都陪着你,只要你好好的,怎么样都行!”
颜师古看着颜白笑道:“墨色,你知道吗,人只有在特别幸福的时候才会想到死,因为害怕分离!”
颜白点了点头:“我知道。”
看着树荫下的大兄昏昏欲睡,颜白看着裴行俭道:
“刚才欲言又止,现在周围没人,大兄的脉象如何?”
裴行俭红着眼睛道:“很乱,把脉的那一刻,我险些都没摸到!”
颜白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朝着李二的行辕走去。
裴行俭看着师父的背影,忍不住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求陛下!”
行辕内,颜白跪在李二面前。
李二见颜白如此模样吓得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头冠砰的一下碰到行辕的窗楞上。
大唐不兴跪礼,臣子也不用跪拜皇帝。
(ps:唐朝行的是躬礼,汉制,皇帝为丞相起,晋、六朝及唐,君臣皆坐,唯宋乃立,元乃跪,后世从之。)
颜白突然朝着自己下跪,这是要做什么?
李二更明白,以颜白骄傲到极致的性子,指望他给人下跪,那还不如砍了他。
“墨色,你这是怎么了?”
“臣,恳请陛下下令,请钦天监袁真人救救我大兄,陛下,臣无大兄,无以至今日,大兄的脉象乱了……”
李二闻言脸色大变。
他瞬间明白,颜白是来求自己让袁天罡出手的。
以颜白和道门的关系,只要颜白开口……
袁天罡无不全力以赴。
颜白所求的无非就是通融,希望陛下能通融一下。
下旨意、找人、找药,专门服侍颜师古。
李二走上前把颜白拉了起来,随后沉声道:
“下旨,秘书监颜师古,今后在朕行辕陪朕讲论语,长安县令裴行俭,钦天监袁天罡立左右!”
旨意下达,徐惠走到李二身边请命道:
“陛下,服侍人的活就交给我吧,没进宫之前妾身多少也学了一些!”
李二看着徐惠,点了点头:“准了!”
颜白心境已乱,当下就准备朝着徐惠磕头。
救人之恩,别说一百个,一千个,就算是把头磕烂,颜白都愿意。
男儿膝下是有黄金,但这个黄金得看用到什么地方。
李二见状,一把将颜白拽起,呵斥道:
“朕是皇帝,但朕不是昏君,你这一礼下去,会害死徐充容的,你出去,安心带兵,你大兄的事情就交给朕了!”
颜白感激的朝着李二拱拱手,转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