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认输了。
二囡得意的卧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裴行俭帮自己啃甘蔗皮。
裴行俭一边啃甘蔗,一边含糊道:
“书院我去看了,晋王带着一批学子已经好些年没回书院了,今年又没去。
问了无功先生,他也说不清楚,二囡你一直在长安,这事你知道么?”
二囡从裴行俭手里接过甘蔗,也没有嫌弃这是裴行俭用嘴剥开的,美美的咬了一口。
然后把剩下的又还给了裴行俭。
自从怀孕后她就喜欢吃些甜的。
但每次吃的也不多,往往都是一小口,尝到那个味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吮吸着甘蔗上的甘甜,二囡淡淡道:“这又有什么难?
根据目前我所知道的消息,煤石生意在悄然无息中已经完全被皇室掌握,做这件事的人就是李治!”
二囡笑了笑继续道:
“铁矿这些要命的东西这些年一直被世家把持,朝廷握在手里的少之又少,为了不重蹈覆辙,所以……”
裴行俭点了点头:“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二囡闻言冷哼一声:“狗屁的神不知鬼不觉,这都是商量好的,长孙家可是出了大力呢!
人都是他们出的,我怀疑朝廷这主意就是他们出的!
你想想,人都是他们出的,只要给足朝廷钱,这生意到最后是谁说的算?我多挖一点,多卖一点,谁知道呢?”
裴行俭闻言担忧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担心赤海城。
那里的青盐是书院最主要的钱财来源。
若是那里的青盐也被控制住了,书院就任人摆布了!”
二囡吐出嘴里的甘蔗渣,轻声道:“太远了,大唐人太少,朝廷打下西域,如今都是不管不顾的状态!”
“但也不能不考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二囡闭目沉思一会,低声道:
“真要到了那一刻,书院被人卡住脖子,那西域就要立刻乱起来,谁伸手卡脖子,那这乱子就该谁承担!”
“大雪山虽然倒下去了,但是建造一个起来一个也不难,而且会比先前的更好,更隐秘,我倒要看看谁敢伸手!”
“西域咱们没人!”
“谁说没有?这么些年,不是所有的商队都是老老实实跑商的商人。”
“尼玛?”
二囡点了点头轻声道:“差不多,但他的分量太小,算一号人物,但不是能上台面的人物,跑腿还行!”
裴行俭叹了口气,一号人物他没说,没说裴行俭也猜到大概是谁:
“书院得有自己钱财来源才最靠谱,得有自己的产业才放心。
以前年幼时不觉得,认为一切都很简单。
直到如今,我才觉得支撑起来这么一个大摊子有多难,涉及利益每人都想咬一口,吃不到就想着掀桌子。”
二囡撑着腰慢慢站起身,笑道:
“等书院把织布机做出来就好了,如今白叠子已经在大唐流行开来,这是破局法之一!”
裴行俭闻弦知雅意,连忙道:
“师父一直在想法子对不对?”
二囡走到裴行俭身旁,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
“你还不傻,这些年,师父无数的钱财砸到匠人身上,就算他们再不堪也得有个拿得出手的东西。
师父养了很多匠人,原先我还不懂。
自从印刷术,酿酒,复合弓出来后我才知道师父在做什么,师父也害怕这一天,别看他和皇室走的近,但我觉得他也只是和陛下走的近!”
裴行俭点了点头:“太慢!”
二囡闻言忽然躺在裴行俭怀里,笑道:
“嫌慢你把火药配方给我,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加快它们!”
“什么王侯将相,什么狗屁世家,在这个玩意面前都是狗屁。
敢跟我反着来的,我让祝融之火来毁了他们!”
裴行俭骇然道:“不行的!”
二囡眨眨眼,忽然笑道:“真当这东西我琢磨不出来?我只是懒得琢磨而已,我不是李泰,我可比他聪明多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就去泉州……”
裴行俭赶紧堵住二囡嘴,他觉得二囡越说越过分了。
不过裴行俭心里也清楚,泉州就是后路。
被山东看不起的江南士族,他们眼底的土鳖士族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往上走。
他们心里可是憋着一口气。
在八王之乱时,他们可不是山东道的那群软骨头。
他们就是因为不愿意低下头,所以才带着子嗣弟子南渡。
等到八王之乱平息,汉人再度站起后。
有骨气的人成了山东道士族口中的土鳖了。
隋朝末年,中原的贼寇,江淮的贼寇,关西的贼寇,河北的贼寇,这种情况下隋炀帝还是要去扬州。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下江南呢?
他的心思很简单,他就是想重用江南士族。
然后利用江南士族的力量来摆脱山东士族对他的掣肘。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时间不多了。
后院的火势太大了,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和安排。
二囡应该是看懂了。
所以她才能毫无顾虑的说是去泉州。
兵家不争仙家必争的泉州,作为退路是最好的。
作为颜家弟子。
二囡就敢说自己是正统汉族苗裔。
裴行俭害怕胡思乱想的二囡。
他懂二囡,一旦二囡把这些话笑着说出口,那就说明她已经行动了。
她可是世人眼中最像师父的人。
因为从小就过得不好,家人都欺负她,以至于在她的眼里,这世上可信任的人不多。
因此,她只要握着刀,能活着的人也不多。
裴行俭害怕二囡在长安做些什么,在把几家的接年礼跑完了之后就直接带着二囡回仙游去了。
仙游有正气,能压得住二囡的胡思乱想。
颜白此时就在胡思乱想。
越是离年底越近,他的这个情况也就越严重。
他也想回家过年,想看看自己的幺儿。
虽胡思乱想的多,但颜白心里也是满足的。
就在昨日,躺了许久的大兄终于可以自己下床慢慢的走动起来。
脸上的气色也越来越好,骂自己的声音也中气十足了。
颜白虽然老是被骂,但心里也还是挺开心的。
颜师古也很开心自己的身子慢慢的好了起来。
每天都会准时准点的起来,在颜白的搀扶下活动活动筋骨。
“墨色,咱们什么时候回?”
“准备开春回,对了,我还没问大兄晕船不,如果大兄晕船,咱们就晚点回,绕一大圈,慢慢的走陆地回去!”
颜师古笑了笑:
“我年轻时也是走了远路的人,不必再去折腾了,你按照你的计划走,将士们也都该想家了!”
颜白点了点头,心里又开始有些烦躁。
他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了,长安城这个时候应该灯火通明,可这卑沙城却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节日的氛围。
烦躁的颜白从怀里掏出信件,这封信是裴茹写的,看落款的日期是六月。
六月的信,十二月才收到,这是幸还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