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阳会馆,小韵坊。
“贵客驾临,恕我有失远迎了。”双鲤看着东海王夫妇与临泗公主、嘉秀走了进来,连忙上前说道。
“快省了这些虚礼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哪里是听你说这些干话的?有这工夫,带我们看看你们坊中最好的乐舞是正经。”嘉秀笑着说道。
“说的是,说的是。”双鲤说着,让人备好雅座,引着几人往里头走,“诸位,请。”
“今日前来,是我们夫妇二人,特来拜谢孺人的,若不是孺人,我们又岂会有今日呢?请孺人这个媒人在上,受我们夫妇一拜!”
东海王说着,就要与伶魁一同拜双鲤,
双鲤与嘉秀连忙拉起二人,“这如何使得?您是拙夫的堂叔,怎么拜起我这个晚辈来?岂不折煞我?再说了,王叔即便要谢,也该谢陛下才是,是陛下有心成全你们二人,否则我说得再说,也是无济于事的呀。”
“那日入宫,已经拜谢过陛下了,今日特来拜谢孺人的。”伶魁说着,便要叩拜双鲤。
“哎呦,这如何使得?快快起来,”双鲤将伶魁拉了起来,安慰着说道,“方才嘉秀说得好,咱们一家人,还是免了这些虚礼,省出工夫来看乐舞是正经。”
“也好,”伶魁便起身,与东海王贴身握手坐着。
“是啊,你们且好生坐着吧,也让双鲤省些事,双鲤心实,哪里能安坐在这里受你们两人的拜呢?”临泗公主也说道。
“姑母说的是,”双鲤说着,吩咐一旁的桃年,“今日我们小韵坊,正好来了几位西凉的舞生舞娘,他们最善跳浑脱舞,好看极了,我们小韵坊中的客人最爱,若是姑母、王叔、婶娘不介意的话,不如就让他们跳一支浑脱舞如何?”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嘉秀说道。
“我知道你是最不介意的,正想看这些呢。”双鲤说道。
“这我倒是不解?为何我最不介意呢?再说了,一支舞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嘉秀疑惑道。
“痴丫头,这浑脱舞,顾名思义,是要将舞衣脱去、舞者们赤裸着身体跳的舞,你这个还未婚配的黄花姑娘,难道不介意吗?”临泗公主说道。
“姑娘笑话我,”嘉秀对临泗公主说道,“此乃人之大伦也,有什么好介意的?前些日子母亲得了一些姑臧来的经变画,有几副讲的是亁闼婆作飞天散花乐舞的故事,好看极了,母亲还说,要是能亲眼一睹那画上的乐舞就好了。我瞧着那画上的诸天伎人,都是衣不蔽体的,可即便如此,他们的内心澄澈、心无杂念、一心作舞,让人看了只觉得那舞蹈精妙,不觉得有什么,不像那群腐儒说的那般唬人,看了衣不蔽体的男子,就想是犯了大忌讳似的,我看是那群腐儒心里藏着歪心思,才把人想歪了的。既然这亁闼婆作飞天散花舞无伤大雅,那姑娘方才说的浑脱舞,也算不了什么,一观又何妨呢?”
“瞧瞧这丫头,口舌越发厉害了,平日里定是没少往天腰川女宫跑吧。”临泗公主说道。
“姑娘又打趣我。”
“我倒是觉得嘉秀说的一点不错,来我们小韵坊的宾客们,看了多少次的浑脱舞了,只觉得那舞者们舞艺浑然天成,不觉得有什么,既然如此,就让西凉来的舞者们给我们演奏一支浑脱舞吧。”双鲤说道。
“是。”桃年说着,便下去安排。
一曲刚罢,一舞又起,在座的宾客看着几个赤膊着上身的舞生与袒露肩背的舞娘穿着西凉当地的绛色舞裤,听着胡琴之声,纵情跳起家乡的舞蹈来,香散飞巾、光流转玉,像极了那姑臧来的诸天伎人所跳的飞天散花舞,嘉秀看迷了,久久说不出话来,看着其中一个眉目俊俏、筋肉健硕、蜂腰虎背、腰肢轻软的西凉舞生,嘉秀不仅面颊绯红,情不自已地被那人的舞姿吸引了过去。
直到这浑脱舞谢幕了,嘉秀还没有从方才的舞姿中回过神来,
双鲤看着,在嘉秀身边笑道,“憨丫头,舞都跳完了,你怎么还呆看着哪里,怎么?这西凉来的舞乐能夺魂摄魄?你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嘉秀这才反应过来,看临泗公主、东海王、伶魁都看着自己,不仅面颊羞得绯红,低头久久不好意思说话。
双鲤连忙给嘉秀打圆场,“想是方才那舞生们跳得投入,将这场子暖热了,桃年啊,去支开窗子,透透气。”
“是,”桃年说着,便往窗边去,过了一会儿,回到对双鲤说道,“夫人,下一支是竿头舞,可要看吗?”
伶魁听了,激动地说道,“竿头舞?这不是我们南虞的舞吗?”
双鲤知道伶魁说错了话,又打圆场说道,“是啊,的确是从南虞宫廷传来的,听说,是起源自东兴国,南地各洞各族都喜欢跳着舞,到了京城,配上京城的《破阵曲》,击缶奏筑,当真别有一番滋味呢。”
“是啊,小时候我们家中宴客,常常会预备下竿头舞,主客齐舞,有趣极了,这竿头舞定要人多了一起跳起来才好呢,不知孺人可否让我也一同参与其中呢?”伶魁说道。
“请。”双鲤说道。
竿头舞一起,众人看着与舞人们一同跳竿头舞的伶魁,那般的天真浪漫,笑靥如花,舞步灵巧、止有余态、动无遗妍,比起一众舞人也丝毫不逊色,东海王在台下看得如痴如醉一般。
双鲤看着东海王的神情,当着临泗公主的面说道,“王叔您瞧,伶魁如今还是如小孩子一般活泼烂漫,您比她虚长几岁,您既然认我为媒人,那我这个媒人免不了多说几句,往后的日子里,还请王叔多包容我们伶魁,体谅她小孩子心性,她万里迢迢嫁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往后若有什么错处,王叔也要多担待些,别太让她受委屈才是。”
“双鲤这话说的很是,元溯,往后你可以不能仍旧像从前那般,依着你的性子胡为妄作,像个没笼头的马一般家都不回,要多想着伶魁、顾念着你们夫妇二人的家才好。”临泗说道。
“是啊,往后我与嘉秀便是伶魁的娘家人了,若是伶魁在王叔家里受了委屈,我们两个知道了,可是不依的。”双鲤也故作严肃地说。
“诶~岂敢岂敢?且不说有你们两个做她的后盾,还有家姐替她撑腰,汲奴不敢造次胡来,平心而论,伶魁是我今生挚爱之人,我爱她护她还不够,哪里舍得让她跟着我受委屈呢。”东海王元溯说道。
“那便好,有王叔这话我们便放心了。”双鲤道。
嘉秀听着几人的话,看着台上顿挫有致的竿头舞,心里眼里却只想着方才的西凉舞生,心想着,若是能每日见着他该多好啊。
临泗公主看一旁的嘉秀出身,便给双鲤使眼色,双鲤一看嘉秀呆呆的神情,与临泗公主偷偷相视一笑,也不说什么,只看着台上伶魁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