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一点点向上卷，暖色的灯火逐渐变得清晰。
    雪女的笑容也同样一点点加剧，等竹帘完全升起，她也变得笑靥如花。
    茶桌后坐着一个老人，银发梳得一丝不苟，黑眼睛有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锐利。
    他面前摆着那座冰雕模型。
    此刻，这诡异正专注地欣赏着房屋的细节。
    “请坐，小姐。”
    李秘书擦擦手里的汗，为她拉开椅子。
    雪女的眼神在周围悠了一圈，在架子上那只显眼的木匣子上多停了两秒。
    她拢好外袍坐下，捧起宋昀给她倒好的热茶。
    “您想问什么，先生？”
    宋昀把雪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摇摇头。
    “我利用某种特殊能力，找到了雪女的小屋。”
    “我炸毁这座房子几次，但是它依旧完好无损。”
    雪女眼中划过一丝不可名状的兴奋。
    她微微睁大眼睛，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先生，恐怕您还不知道，雪女的小屋是可以收起来的。”
    “我印象深刻。因为我曾经亲眼目睹，她从一张奇怪的纸里挪出了这座屋子。”
    宋昀很感兴趣地前倾身体。
    “您见到过那张纸？”
    “对呀。”雪女说，“我见到过。先生，您想问什么？”
    宋昀在她眼里已经彻底变成了玩物。
    “我大概能猜到，那张纸才是关键。它看起来脆弱，想要真正销毁却并不容易。”
    雪女欣赏着宋昀的小动作。
    这只阴险狡诈的诡异明显有点急不可耐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您知道真正销毁的办法？”
    一阵兴奋的暗流涌过雪女的心头。
    她微笑着靠在椅子上，故作惊讶。
    “先生，您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雪女将这东西藏得很好……她挥挥手，那张纸就不见了。”
    “难道……”她抬手捂住嘴巴，“难道您已经拿到了？得手了？”
    雪女细致地观察着宋昀的表情，男诡笑了笑，好像有些挣扎。
    犹豫半晌，他承认道：“我拿到了。”
    宋昀苦笑：“您说的没有错，房屋的确可以收进纸里。”
    “可是，我试了很多种办法，既不能把它从纸张当中挪出，也不能销毁这张纸。”
    宋昀望着雪女的眼睛，看着里面的黑色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扩张。
    “纸张不销毁，雪女就不毁灭。”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在想，如果我能掌控这张纸，真正地毁灭这间屋子——或者让它归我所有，就好了。”
    雪女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杀意。
    宋昀给她把杯子里凉掉的茶倒了，换上一杯新的。
    他想了想，说道：“又或者……至少让我把它挪出来，好好地一探其中究竟。”
    小院内。
    宋均第一时间戳了老鼠的肚皮。
    “这句话是关键。”他说，“照我说的说，借机引导雪女。”
    雪女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老鼠藏在她的脖子后面，和她说悄悄话。
    “让敌人破防的好机会。”它说，“趁现在，让他的欢愉最大化……”
    “跟他说你知道那张纸的弱点，让他高兴高兴。”
    雪女眉毛一动。
    老鼠把压低声音，确保自己吐字清楚。
    “想办法诱导他，远程开放手镯的权限。”
    “当着他的面拿出盒子，让他知道自己偷窃没成功。”
    “当着他的面拿出屋子，让他知道盟友就是敌人。”
    “让他的美梦在情绪高点破灭！”
    老鼠的建议很得雪女的心。
    她望着宋昀那张沐浴在暖光下的脸，露出一口黑牙。
    宋昀悠了一眼雪女脖子上不小心露出来的老鼠尾巴，摇摇头。
    “难呐。”
    “倒也不是很难。”雪女笑着安慰，“我的一部分在雪女那里待了有两三天才消亡……”
    雪女的谎话张口就来：“对于纸张怎么毁灭，我有个大致的猜想。”
    男诡语气里的迫切更加赤裸。
    “什么猜想？”他紧紧盯着雪女的眼睛，“说说看？”
    老鼠露出来的尾巴紧张地绷直了。
    “就是现在！”它悄声喊道。
    雪女笑得更灿烂了。
    “有些复杂。”她温柔地说，“我想要给您做个小小的演示。”
    “还有演示？”宋昀好奇道，“小姐，您确定您这个猜想……”
    “我确定我的演示一定会震撼到您的。”雪女恭顺地说，“只不过，还需要您帮最后一个小小的忙。”
    “洗耳恭听。”
    “雪女屋子里有个雪童子。我听到过他们的对话，那张纸的名字叫做【怪谈】。”
    “真实的【怪谈】和普通的纸张不一样，有个很特殊的地方。”
    她收敛了笑，认真地看着宋昀。
    宋昀配合地问道：“什么？”
    “雪女只要念一段咒语，那东西就会被召唤出来。那段咒语也可以用来从纸上挪出房屋。”
    “什么咒语？”
    “是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组合。”雪女说，“时间太久远，我记不太清楚……”
    宋昀有些失望地靠回去，雪女又说：“先生，我只能凭借记忆，一个一个地试试。”
    她换上一副体贴的语气。
    “我先试着召唤那张纸，麻烦您提前录音……一旦我成功，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只是先生，”雪女认真地问，“那张纸外面没有禁锢吧？如果有的话，我们不一定能成功。”
    宋昀端起茶，笑了。
    “原本有。”他慢慢地说，“不过，我刚刚解开了。”
    他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对着雪女颔首。
    “请开始你的表演，小姐。”
    雪女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讽刺。
    她绽开一个笑脸，从椅子上缓慢地起身，后退两步，居高临下地凝视住宋昀紧张的表情。
    这只男诡的目光定格在她的嘴唇上，似乎期盼着她真的念出什么神妙的咒语。
    可是，事实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雪女裂开嘴巴，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她将双手举到胸前，下一秒，一只猩红的漆盒突兀地出现。
    正是手镯里的那只！
    宋昀眉头跳了一下，茶杯没有拿稳，啪一声落在桌上。
    面前的女诡就像一只被一点点洗掉颜色的白瓷娃娃。
    青灰的脸、乌黑的嘴唇、旧红的和服，一切色彩都在迅速地淡化消隐，恢复成原本的雪白。
    冰雪在她脚底蔓延，雪女打开盒子，抽出里面的【怪谈】。
    宋昀猛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急，桌上的茶具哗啦啦翻了一地。
    “你——”
    雪女仰头大笑，尾音变得粗哑而模糊，像一阵呼啸的北风。
    她挥挥手，一座木屋蓦然出现在房屋中央，挤坏了屋里的家具。
    “我的演示很震撼吧。”雪女哑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