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人在,这出刘郎教子没表演多久,就草草收场。
他们家难得有访客,刘根生决定留郑宸吃顿饭。
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必须烧烤,撸串。
刘异坚决不同意。
“吃什么饭啊,朝食早过了,飧食时辰虽没到,可他若在这用,必然错过关城门的时间,到时可就回不去了。”
“那我今晚就住这。”郑宸兴奋地接话。
刘异歪头看他,服了这个缺心眼的孩子。
你咋就不能对我有点防备心呢?
刘奇这时给出一个绝妙的建议:“临时加一顿昼食吧。”
说罢,他激动地咽了下口水。
请客啊,那必须得是大餐吧?
刘异瞪着要美食不要兄弟的刘家老大,气道:“今天又没农活,吃哪门子昼食?”
老爹一拍大腿:“就吃昼食,大郎,你等下去王庖夫家里看看,今天有没有新鲜羊肉?”
刘奇心花怒放,“我这就去。”
刘根生笑道:“正好你林阿娘家有只公鸡不爱下蛋,我等下就过去把它宰了端回来。”
刘异及时按住对面父子俩:“我都说了,我同意。”
刘根生一听,愤怒地伸出右手,又开始揪耳朵。
不过这次换了左耳。
“不孝子,你是老子我是老子?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在外人面前,家庭地位必须夯实。
刘异费力地挣脱开,怼道:“敢情不用你俩下厨。”
郑宸讶异惊呼:“异兄长竟然还懂庖膳?简直太全才了。”
刘异无声哭泣,你能换个爱豆追吗?
你到底看上我哪了?我改,全都改。
在刘家老头和老大的威逼下,刘异最终妥协,不情不愿地下厨。
吃饭时,林阿娘也过来凑热闹。
刘异郁闷地望向她,眼里满满全是无奈。
你是想加入居委会怎地,咋这么八卦呢?
“看什么看,我不能来吃吗……那我把鸡端走了?”
林九蓉假意威胁。
刘奇誓死守卫那盆鸡,忙打圆场:
“怎么会,林阿娘愿意和我们一同餐食,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九蓉呵呵轻笑:“还是小奇懂礼数。”
刘根生、林九蓉、刘奇、刘异和郑宸,五个人围着炕桌就坐。
还没开始吃,郑宸的碗就被林九蓉左一筷子鱼,右一筷子肉装满。
“甭管他们这些臭男人,你得先把自己吃饱,瞧你这身条,还得继续长呢。”
林九蓉知道刘家餐桌如战场,美食当前无父子。
刘奇迅速抓住语病,纠正道:“林阿娘,可他也是臭男人啊。”
除了郑宸外,每个人送给刘奇一记白眼。
刘异眼露同情地看向刘奇……大哥,你的眼睛可以捐了。
刘奇满头雾水,难道他们在怪我不懂礼数?
自我反省后,刘奇觉得应该表现得更热情一点。
他用筷子夹着根大鸡腿,颤微微地往郑宸碗里送。
筷子刚送到一半,就被刘异中途截胡。
刘异以自己筷子抢过那根鸡腿,替刘奇放到郑宸碗里。
“吃吧,能让刘老大亲自布菜,比从虎口夺食还难。”
“谢谢异兄长。”
郑宸满心满眼都是旁边的少年郎。
刘奇不满:“不是应该谢我才对吗?”
刘根生一筷头敲他脑袋上:“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郑宸看着这一幕,忽然很羡慕。
“我还是第一与人合食,没想到围在一桌餐食如此热闹,这种感觉真好。”
刘根生诧异:“难道你家平时行分食礼的?看来是大户人家啊,你是哪里人?”
郑宸放下碗筷,郑重做了个礼,开始自我介绍。
“晚辈郑宸,出身荥阳郑氏南祖第四房。”
一句话震得除了刘异外的三个人,险些惊掉筷子。
“士族?你出身士族?”
郑宸爽快回答:“对。”
刘根生和林阿娘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只有刘奇傻乎乎地不明所以。
“想不到咱家二郎竟然能结交上士族朋友,出息了小异。”
刘异发现自己老爹面色不对,安慰道:“阿耶想多了,我们只是朋友。”
郑宸发现桌上两位长辈的神色不对,奇怪道:“你们不喜欢士族?”
刘根生叹口气:“哪敢不喜欢,是怕高攀不起呀。”
“怎么会,异兄长莫要嫌弃我愚笨就好。”
此后,刘根生和林阿娘一直沉默,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饭,郑宸想要到处逛逛。
刘异尽地主之谊,充当导游。
他故意避开老槐树那,绕到村南,再往东走,这样路上能少遇到点人。
他打算带郑宸去两河交汇口看看,老实说那的景色确实不错。
九合村南边住户不多,相隔很远才有一户人家。
他俩漫步在乡间小路上,无拘无束地闲聊。
“你出身士族,见多识广,有听说过襄景公吗?”
“襄景公?没听过,大唐王公贵族多如牛毛,尤其是长安城里,光那些袭爵荫封的就不在少数。”
“那你三兄可能会知道吗?”
“我回去帮你问问三兄,他最近神神秘秘的,见他比见你都难。”
刘异呵笑,兄弟大了,果然都有秘密。
指不定郑就教授又在哪寻花问柳呢。
前面路上,一队鸭子大概有八九只,整整齐齐地列队而行。
它们经过一户人家门口时,开始‘嘎嘎嘎’地大叫。
郑宸奇怪:“它们怎么了?”
“它们在等这家的五个伙伴一起出去玩。”刘异答。
不一会,从这户院门里晃晃悠悠走出五只鸭子。
它们自觉加入队形,再一起去下一家呼朋引伴。
郑宸看得啧啧称奇。
“你们这人杰地灵,连鸭子通人性。”
刘异忍不住煞风景。
“你不嫌弃臭吗,我们这鸡鸭鹅猪都是散养,满村溜达,到处排泄。”
刘异上辈子要不是在牧场长大,恐怕也难适应这种时不时就会踩到奥利给的生活。
“城里的路上一样有马粪,哪里就忍不了?再说,我自幼便常去家里的庄子玩耍,摸鱼、爬树我全会,要不要比比?”
“不比了,知道你是条汉子!”刘异坏笑。
“……”
郑宸委屈。
他嘴巴张合了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啥也没说。
观赏完河洛汇流奇景,郑宸仍赖着不想走。
“听说希玄寺也在这附近,我们再去那转转如何?”
“都什么时辰了,你若再不往回走,城门可就关了。”
郑宸小声嘟囔:“关就关呗。”
刘异最后是连哄带骗才将这小祖宗送回县城。
等他再返回到家时,已快到人定了。
他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中,悄悄摸摸点上灯。
好在不是很饿,他本想练练字就直接睡觉。
忽然,门帘被挑开。
刘根生端了半碗鸡肉和一碗栗米饭走进来。
虽然是中午的剩菜,却热腾腾的。
这些吃食从晚饭后就一直留在灶上熥着,刘根生特意给他留的。
“从大郎嘴里抢下这点不容易,你快吃吧。”
刘异嘻笑:“多谢阿耶。”
刘根生放下碗筷,却没走。
他坐在炕沿边,默默注视着儿子进食。
病好后,刘异吃东西都是大口大口地塞,人瞧着都觉得香。
看着看着,他忽然有些伤感。
“阿耶之前说让你去给大户人家入赘,是打趣逗你的。”
“我知道。”
“婚嫁讲求门当户对,若一方太弱就不得不任打任骂,一辈子被另一方颐指气使抬不起头。我虽贪财,却也不愿让儿子受这种委屈。”
“阿耶,我都懂。”
“你明白就好,以后与郑宸还是少来往吧。”
刘异抬头:“怎么,你觉得世家配不上儿子?一定要娶公主?”
刘根生微怔,随后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臭小子,不愧是我儿子,自信这劲真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