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感觉有一个刺棱棱的东西在摩擦他的鼻子。
痒痒的,味道腥腥的。
他厌烦地一巴掌挥开,手掌触感毛茸茸的。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枕头边的刘大拿。
咦……定是这死猫又拿它刚吃完耗子的舌头舔他了。
它啥时候回来的?
……
下一秒,刘异瞬间清醒。
他已回忆起晕倒前的一幕幕场景。
“那……是真的吗?”
“我家老刘呢……刘根生呢?”
刘异惊坐而起,环视周围,发现这里不是自己家。
他扶着脑袋,难受,头晕晕的,针扎一样疼。
他刚想起,自己已经没家了。
林九蓉听到他的喊叫声,掀开帘子,端着碗走进来。
“小异,谢天谢地,你可醒了。”
“我家老头呢?”刘异神情紧张地问。
他多希望记忆里场景只是个梦。
但,林阿娘红彤彤的眼睛,仿佛已经给了他答案。
“小异,喝点粥吧,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呢,他在哪?”
林九蓉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粥碗里。
她呜咽着说:“还没下葬,你昏迷两天了,小奇现在自己守灵呢。”
“我家房子没了,灵停哪了?”
“你姨母家。”
刘异想起来,张家的房子貌似也被烧掉一半。
林阿娘又是个寡妇,她家不能借他们停灵。
所以,停灵在姚娥那最合适了。
刘异强忍着头昏下地:“我要去看看,我怀疑那不是我阿耶。”
王川都能死了再活,凭啥我家老头不行?
万一他是被绑架囚禁了呢,像王川那样。
当时不也认为王川死于大火了吗。
若真有人敢绑架我家老头,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能把他救出来。
上天入地,也要杀了敢打我家人主意的王八羔子。
林九蓉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刘异的额头:“二郎,是不是烧糊涂了?”
刘异弯腰穿上鞋:“我没糊涂,我不信那个烧得黑乎乎的东西是我家老头,我要去验一验。”
“你要开棺验尸?”林九蓉惊讶。
“是,什么时辰了?”
刘异摇摇晃晃走到屋外。
现在还不到日落就没了太阳,天空中墨色乌云密集,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
虽然没有雨滴落下,遥远处震耳欲聋的雷声,提前渲染了风雨欲来的势头。
吓唬谁呢,暴雨又怎么样?
刘异一路心情沉重地走到姚娥家。
她家仅有的一间房,已被改成灵堂,到处披挂着白布。
东墙挂着一大幅奠字黑布,下面停了一口黑漆寿棺。
刘奇全身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左边。
阿兰和姚娥身穿轻孝,跪在右边。
前来吊唁的张家八兄弟,全部穿黑色哀服,正在磕头。
“伯父,一路走好。”
“伯父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小异。”
姚娥家本来就不大的屋子,现在显得更局促了。
张家兄弟起身时,刚好看见刘异进来。
张鼠赶紧过来搀扶:“六一,你醒了?”
姚娥和刘奇也站起来,走向刘异。
“小异,身体好些了吗?”姚娥关切道。
“我没事,姨母。”
刘奇语气自责:“那天阿兄不该打你,阿耶的事错在我,假如我当时在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刘异看着自己大哥,不过才两天时间,刘奇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
大哥其实比他乖,除了这次,刘奇从不夜不归宿。
不像他,总骗老刘说给僦柜帮忙,然后就不回家了。
刘异真心认错说:“错不在你,我很后悔,当晚不该跑进城的。”
“二郎,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守灵了,这里有我。”
姚娥也劝道:“你阿耶不会怪你的。”
刘异眼神定定望向棺材:“我不守灵,我来开棺,我怀疑里面躺的不是刘根生。”
刘奇攥紧拳头,深呼吸,忍了又忍,今上午才封的棺。
“二郎,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这时,张豹走过来对刘异道:“我有事跟你说。”
他将刘异拉出姚娥家屋外面。
刘异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阻止我作甚?你不觉得这事蹊跷吗?”
张豹语气沉重道:“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我已经帮你验过了,棺材里躺的确实是伯父。”
刘异疑惑:“你也怀疑?”
“毕竟王川的事在前。”
刘异迫切追问:“尸体烧成那个样子,你怎么验的?”
“你阿耶年轻时摔断过腿,当时是赤脚仙给接的骨。就赤脚仙那医术咱们都知道,骨头没接好,差点瘫了。我们又是找何九给你阿耶做的葬仪,何九证实尸体腿骨确实有问题,是旧伤。”
刘异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也落空了。
如若让他开棺,他要验的也是腿骨。
他多希望那人就不是自家老头。
老刘就这么没了?
死时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无子送终。
甚至连刘大拿都不在,白养了。
老头孤孤单单地就走了。
刘异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哭。
没哭出声,眼泪却汹涌得止不住,决堤了一样。
刘异恶狠狠地说:“到底是齐故还是大野盟?我发誓,上天入地也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呃……”张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恐怕都不是。”
刘异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怎么可能?我家房子是土培的,如果没人洒火油助燃,怎么能烧成那样?”
张豹问:“我听林阿娘讲你家当天熬了猪油。”
刘异回想起来,是的。
牛大壮总是隔三差五地往他家送些猪肉,前些天又送了好几大块猪板油过来。
他生日那天上午,老刘将猪板油炼成了猪油。
想着当天炒菜方便,猪油坛子就放在灶台边上了。
猪油确实很易燃。
但火源呢?
张豹说:“当天你生日,刘奇怕做菜用的柴不够,就抱了一大捆木薪到灶边,剩下的也没拿走。”
刘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的了,他想起来了。
他离开家时,确实看到了那一大捆的木薪。
如果灶里有没燃尽的火苗,恰巧被风吹到木薪上,那确实可能……
可为什么风会吹进屋?
因为刘大拿没回来,为了给它留门……
火刚燃起来时,老刘为什么没跑?
因为他儿子过生辰,他喝酒了,还喝大了……
这一连串的,是巧合吗?